我是在傍晚暮色剛落的六點鍾左右接到電話的。

  “晚飯吃了？”話筒裏傳來薑勤那一貫不容置疑的聲音。

  “吃了！”

  “那就好，今天可沒時間請你再慢慢吃了。”

  薑勤說一會就過來接我，我有點奇怪為什麽是在這個時間點。

  我去敲隔壁的門，衛似乎不在。我打了他的電話，告訴他我要和薑勤出門的事。他說現在有事走不開，還說如果和薑勤出門應該沒什麽危險。

  我剛作好出門的準備，手機就響了，我直接掛掉了。這是我和薑勤事先說好的，如果他到了的話，會再給我打電話，不用接。

  我直接出了小區，在大門口等候，一會薑勤開著車過來了。薑勤側身把後座的門打開，我趕緊鑽進了車內。

  “這次又要帶我去哪？”

  “到了地方你自然知道。”

  車穿越街道，開了一會後上了一條去往郊區的主幹線公路。城市的燈光漸漸稀疏，周圍的景色越來越暗，隻能偶爾看到幾處或零星的燈光。

  薑勤這究竟是要帶我去哪？這時突然響起的電話鈴把我嚇得一驚。

  薑勤從兜裏拉出耳機塞入耳朵，按下接聽：“喂！”

  “我們馬上就到了！”

  “好就這樣！”薑勤掛上了電話。

  對方的話我是聽不到的，不過聽薑勤話裏的意思：“還有人在等我們嗎？”

  “沒錯！我們去的地方，在現在這個點，光是申請批準就已經夠麻煩了，如果查看的話，還要有相關人員在旁才行。”

  我沒有再問是什麽地方，反正他還是會說，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車一個右轉，終於從主幹線上離開了。沒行多久又一個右轉，開上一條平整的水泥路上。路很寬，但並不長，盡頭處是座大鐵門。

  薑勤在鐵門前放慢了速度，按了下喇叭，鐵門自動向兩邊分開了。車進了前院，又向左側開，停在了一處人工搭建的停車棚裏。

  我和薑勤終於下了車。

  前院裏的燈光相當昏暗，但大概能看清這是個相當寬廣的地方，還種著不少綠植。院中有幢五層的建築聳立著，現在隻有幾個窗口和一樓的廊下亮著燈。

  “現在是下班時間，所以燈沒有全亮，你腳下小心點。”薑勤道。

  我們到了入口處，左側是個保安室，薑勤向保安室裏的人招了招手，門啪嗒一聲就打開了。

  這時我才看到大門右側牆上掛著一個長木牌，木牌正上方的燈光照射下來。木牌上印著大號粗黑的字體清晰可見：XXX市湖汥殯儀館。

  “這裏是殯儀館？”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是呀！”薑勤似答非答地帶我進了門。

  這是座寬闊、頂部挑高且涼餿餿的大廳，地麵鋪著打磨的光滑如鏡的灰白色水磨大理石，反射著的微弱中倒映出我們模糊的影子。

  左側是一排長型服務台，當然現在那裏黑燈瞎火，上方的長型電子牌也滅了，更沒有一個工作人員。服務台前方還設置了兩排灰色的等待座椅。

  座椅旁放著向幾個支架廣告牌，其中一個上麵好像寫著包辦葬禮、租賃廳室。右側的一麵牆邊擺滿了黃白相間的大花圈，地上還掉了幾條黑相間的布。

  “今天這裏剛辦了一場大的葬禮！這些花圈道具之類都沒來得及收拾走。”

  薑勤帶我走過大廳，走進一個長過道，過道兩旁全是門，都關著。門上有銘牌，上麵寫著百世告別廳。到了盡頭向左拐，來到另一條走道，盡頭處是座電梯。

  電梯的門相當寬，薑勤按了向下的按鈕，電梯門立即就開了，裏麵也相當寬敞，應該是座貨運電梯。薑勤按下了負2層的按鈕。

  出了電梯，是一條更加陰暗冰冷的過道，我甚至開始有點發抖。當我們快走到過道中間時，薑勤推開了右側，一扇掛著XXX市警局屍檢專用室。

  一眼看去屋內的幾張桌上堆滿了各種醫用器具。坐在桌前的穿著醫用白袍的人見我們到來，馬上站了起來，看了我兩眼後又轉向薑勤道：“你可算是來了！”

  薑勤笑笑：“對不住了！我出門晚了。”

  “趕緊的吧！我可不想整晚呆在這裏。”白袍說著走向牆邊的桌子，打開桌子旁邊的一個鐵櫃子，從裏麵拿了兩副一次性的醫生口罩、頭罩橡膠手套、還有鞋套遞給我們。

  當我們全都戴整齊後，他領著我們進了另一間屋，這間屋相對整潔一些，隻有一張靠牆的一張長桌，另一麵牆是個鐵櫃，而中間放著一張金屬解剖床。

  我以為會看到一具屍體躲在上麵，所以心中早做了些準備，不過好在床上空空如也。

  接著白袍轉向房間的左側，那裏有一扇灰色的金屬門，他拿起脖子上掛著的一張卡對著門照了下。

  “小薑，來幫下忙。”他回頭對薑勤道。

  薑勤走了過去，兩人合力推門，從推開的門的一側可以看出，這道門相當厚。而一股像是打開了冰箱門一般的冷氣也立即撲麵而來。

  “堅持一會，我們呆不了多久。”

  室內除了兩座並排放著的金屬櫃，其他什麽都沒有。薑勤告訴我這是兩台六屜式的太平櫃，也就是屍體冷藏櫃。

  到了這裏，答案已經很明了了，薑勤的確是來帶我看屍體的。會是誰的？難道是顧澤的？我心中一陣緊張。

  “幾號？”薑勤向白袍問道。

  “三號！”白袍說著走到櫃子前，在上麵按了一通，電子音隨即響起。隨後他伸手握住櫃門上握柄，打開了巨大的櫃門。

  我和薑勤走了過去。

  白袍看著薑勤沒有說話。

  “拉出來吧！”薑勤道。

  白袍把手伸進櫃裏，把屍體從櫃裏拉了出來。

  整個屍體在一層像是透明塑料膜一樣的罩子下包裹著，外麵一層白色霧氣使人無法透視其中。白袍用戴著橡膠手套的手慢慢拉開了位於透明罩正中的拉鏈。

  拉鏈拉開了一小半，但他並沒有動手去撥開仍然阻擋著視線的透明罩。“接下來你們自己看！我在外麵等你們！”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薑勤走到剛才白袍站立的地方道：“你好好看清楚！”說著便動手撥開了透明罩。

  我看到了這具屍體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