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凡見他一臉為難，當即笑道：“盡力就好，實在不行也無所謂。”

  “我接下來這話，沒有針對誰的意思。但是阿哥你也看到了，一家每年都能盈利的梅子廠，為什麽會在短短幾年虧損如此嚴重？”

  “講句實在話，我投資就是為了賺錢。虧本生意，沒有人願意做。梅子廠想重生，就必須要更換經營方式，徹底走出國營單位的固化思維。”

  “否則就算再投兩個億進去，照樣也無可救藥。”

  秦凡話裏頭的若有所指，聽得林國忠搖頭苦笑：“你說的情況確實存在，但也不能一語蓋定嘛。”

  “這世間凡事皆有兩麵性，有白自然就有黑，有好人肯定會有些許渣渣。”

  “我承認縣府裏麵有不少，想往自己兜裏塞錢的人，但也不乏一些真心為民辦實事的嘛。”

  秦凡點點頭：“我信，好比阿哥你，就是這片天空的青雲。”

  林國忠哈哈一笑：“你怎知我不是片黑雲？”

  “我要是連黑白都分不出，又怎有資格在這跟你說話呀？”秦凡笑著反問一句後，不等他回應，接著講：

  “老實講，梅子廠的事，阿哥盡量談就行。實在不行，咱們不強求。”

  林國忠表情嚴肅：“有一點你說的確實沒錯，我們這些人觀念確實陳舊迂腐，對商業這塊也一竅不通。否則梅子廠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目露幾分感慨：“我很支持由你全權接管梅子廠，但你也知道，這件事不是我一個人說的算。”

  “所以我說盡量就行...”秦凡笑道：“有永不言棄的精神確實是好事，可如果事事強求，就會變成死皮賴臉嘍！”

  “這條路如果走不通，咱們換另一條走嘛。世間本就沒絕路，差的無非是思維變通。”

  “隻要想法改變一下，縱使已經走到懸崖邊，也能重新規定一條路線。”

  “你有想法了？”林國忠若有所思。

  秦凡咧咧嘴：“今後再跟阿哥講，畢竟你這邊還沒定論。我現在說太多，也都是白費。”

  林國忠笑著說了聲鬼精，然而心裏卻在琢磨秦凡的打算。

  對於秦凡這個後生仔，他是十足欣賞。年少多金，卻不驕不躁，說話不卑不亢，溫文爾雅，談吐大方有度，句句有內涵。

  最關鍵的是，頭腦靈活，思維廣泛。

  有時候林國忠常常會想，這樣的一個人怎可能隻有十九歲？

  要經曆多少事，才能夠像他這般沉穩？

  秦凡在福州期間，林國忠曾上門拜訪過老秦。再與老秦的聊天中，他得知了秦凡的童年，以及他發家後，每天閑下來的娛樂方式。

  他很難以置信。

  林國忠認為，一個少年郎有錢後，理當是花天酒地，縱馬高歌。

  就算秦凡心智成熟，不至於揮霍無度，但也應該會瀟灑奢侈。

  可他沒有，相反隻要有時間，秦凡就會看書學習，要麽就是鍛煉身體。

  這種自律到骨子裏的生活行為，著實讓林國忠驚歎，卻也無比欣賞。

  他無比讚同老秦講過的一句話，人可以沒文憑，但不能沒文化。

  一個真正能成大事的人，除了外表光鮮亮麗以外，內在同樣要充實多彩。

  沒有相互匹配的能力，縱使想法萬千，照樣無能力實現。

  當今世上那些成功人士，全都是從苦難中熬出來的。

  隻有度過狂風暴雨的打磨，才可以綻放出令人驚豔的光彩。

  林國忠既驚歎秦凡的心智，同樣無比佩服老秦的教育方式。

  如果不是親耳聽見，他實在無法相信，一個農家人竟然具備這等智慧，而且在教育方麵，更是精彩絕倫，花樣百出。

  尤其得知老秦曾經是個教師，礙於某些原因，棄書從商後，林國忠心生遺憾。

  他認為，如果老秦繼續教書育人，以他的教育方式，肯定能培養出一批人才。

  哪怕不如秦凡，但有十分二三，亦也足夠！

  “阿哥...”

  被秦凡呼喚聲拉回思緒的林國忠，看了眼窗外，發現已經到梅子廠，當即一笑：“想了些事情。”

  秦凡點點頭：“理解，咱們到了。是直接開進去，還是就在大門口下車？”

  “這裏下車吧。”說話間，林國忠率先打開車門。

  同樣下車的秦凡，望向梅子廠斑駁的圍牆，以及那麵已經生鏽的鐵欄杆大門。

  夕陽下的梅子廠，盡顯頹敗荒涼，滿地落葉無人掃，水泥路上更無人行走。

  “以前這裏很熱鬧...”林國忠目露幾分回憶：“*時期，梅子廠有兩千個工人，進進出出，像是螞蟻搬家。”

  “那會工資不高，普遍都在一百塊錢。技工師傅高一些，一百五十吧。我清晰的記得，每到發工資那天，工人們就會排起長龍...”

  倆人邊說，邊往裏麵走，林國忠指著通往辦公樓的地方：

  “看到沒，從那邊到辦公樓。兩千號人排隊領工資，多麽壯觀的場麵！”

  他臉上洋溢著笑容：“那時候領完工資，工友們就會到縣裏割兩斤豬肉，回家犒勞一家老小。或者把錢存起來，隻為買一輛鳳凰自行車，或是黑白電視。”

  “樸素又艱苦的生活，人人卻充滿盼頭。”

  “我始終認為，人活著就要有盼頭，如果連這點都沒有，那麽就將徹底失去意義。秦凡，你覺得對嘛？”

  與他飽含期待的目光對視，秦凡苦笑一聲：“阿哥，非我不願！”

  林國忠這話裏的意思，他自然能懂，可他依舊不敢亂接，更不敢亂言。

  “你想恢複梅子廠昔日昌盛，靠我是不行的啊。”秦凡歎了聲：

  “這裏隻有咱哥倆，我跟你說句實在話。隻要你能搞定我的要求，我會拿出十分力發展梅子廠。至於最後能走到哪個地步，就看天公對我是否夠不夠鍾愛了。”

  “可要是你連這些事都搞不定，就算我說再多也無濟於事，對吧？”

  林國忠沒有說話，領著秦凡走向廠房區。老式陳舊的樓房，曬滿幹巴巴話梅的廣場，隔著老遠，秦凡就已經聞到，彌漫在空氣中的話梅香味。

  光是聞著，都能感受到甜。

  實際上呢，鹹話梅還沒徹底成為成品前，氣味問起來確實甜，不過吃起來卻很閑很酸。

  但依舊讓秦凡禁不住咽口水，不過當看到曬話梅的廣場，他立馬失去嚐試的想法。

  放眼望去，足球場般寬闊的廣場，鋪著水泥的地麵，覆蓋著一層話梅。底下沒有墊任何東西，話梅隨意鋪滿地，甚至有蒼蠅在上方飛來飛去。

  看得秦凡直皺眉頭，剛想開口，就聽林國忠聲音傳來。

  “梅子廠的事，晚上會議上，我會提出來。”林國忠側頭看向秦凡：

  “盡可能爭取滿足你所有要求，同樣我也有個條件。”

  秦凡眉頭舒展開：“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