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早上，吃過早飯，周小滿帶著孩子們就回了娘家。

  早上因為餘鬧鬧與餘天天兩兄弟賴床，全家人出門的時間有些晚了，到的時候，周小麗一家已經到了。

  舅舅姨媽外婆外公姥姥一通招呼，周和平已經拿了封小鞭炮出去放了。

  劈裏啪啦一陣響，孩子們捂著耳朵，尖叫著出去撿沒燃放完的炮竹。

  接過梅子遞過來的熱茶，周小滿與餘安邦則在火爐子旁邊坐下。

  照例的，先向奶奶匯報這幾個月發生的事，告訴老人家一切都好，讓她安心。

  老人家依舊忍不住嘮叨。

  要注意身體，要吃好穿暖，孩子們不能管得太嚴，嘮嘮叨叨說了一大通，周小滿與餘安邦耐心聽著，頻頻點頭。

  說了大半個小時，周奶奶才意猶未盡地收了音。

  坐在火爐旁，很快就打起盹來。

  周小滿看了周小麗一眼，姐妹兩就扶著周奶奶去屋裏睡下。

  把人安頓了，這才重新坐下來。

  餘安邦就道：“奶奶今年身體好像沒去年好。”

  今年，明顯添了個新毛病。

  耳背了。

  剛剛與老人家說話，必須提高音量，人家才聽得見。

  周和平點頭：“今年病了兩次。尤其是上個月下大雪那陣，好幾天都躺在床上不起來，胃口也不大好。想帶她去醫院也不讓，去劉醫生那裏開了瀉火的中藥吃了。”

  “還是得找個機會去大醫院瞧瞧，有病治病，沒病也安心。”周小滿歎氣，“不能諱疾忌醫。”

  “那也得你奶奶願意去。”剛從廚房出來的王桂枝就道，“我們勸了好幾回，老人家不肯聽，還說去醫院就是花冤枉錢。”

  “小滿，要不你去勸勸你奶奶，”周貴民聽了一耳朵，就道，“你說話比較管用，估計會聽你的。”

  “我試試吧，不一定有效。實在不行，咱們把老太太騙出去。”周小滿笑道，“這種事不能依她。”

  “要騙你騙。”王桂枝也笑了，“咱們這些人真要騙了老太太，人家能大半個月不搭理咱們。說不定，還得挨一通訓。”

  “就是就是。”周小麗跟著道，“就讓姐去當這個炮灰，反正就算真騙了，奶奶也不舍得對你怎麽樣。還記得小時候，我跟你一起去山上偷橘子吃，兩個人都摔了一身泥回來，媽要打咱們，奶奶隻護著你，我是結結實實挨了揍。”

  “都什麽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你還記得。”周小滿哭笑不得，“我可不記得了。”

  她沒有原主的記憶，確實一點印象都沒有。

  “怎麽不記得，”周小麗把頭發捋起來，給她展示額頭，“那回媽發了狠，直接用扁擔抽我，還留了疤。”

  “那是你自己摔的，我幾時用扁擔抽你留疤了。”王桂枝不認賬。

  “要不是你追著我打，我能摔跤嗎。”周小麗表示自己記得清清楚楚，“當時出了好多血，我姐沒一點事，我氣死了。”

  “我記得清楚，是你們姐妹倆都把衣服摔破了。你媽才給添置的新衣服，她不生氣才怪。”周貴民忍不住補充，“那時候咱們家窮的不行，你媽還特意把衣服往大了做，就是想著明年再穿一年。”

  “我也記得，”周和平插話道，“媽當天晚上就把你們的衣服脫下來補了，小麗你那幾天生氣不肯去上學……”

  “我也記得，你媽氣得又要用扁擔抽你，還是我攔住的。”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都在說小時候的趣事。

  氣氛特別好。

  這時，餘鬧鬧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就對周小滿道：“媽，原來你小時候也這麽淘氣，你還說我。”

  大家王八對綠豆，差不多好嘛。

  眾人哄堂大笑。

  餘天天，安安，羊羊三個小的更是湊在一起嘎嘎大笑，仿佛聽到了什麽特別好笑的事。

  周小滿深吸一口氣，擺出慈母的麵孔，朝躲在門口的餘鬧鬧招手。

  “過來，媽有話問你。”

  餘鬧鬧非常有求生欲，堅決搖頭，甚至往後麵躲了躲。

  “過——來——”

  周小滿拉長了聲音。

  餘鬧鬧頓時寒毛一豎，想也不想，拔腿就要跑，隻才邁出兩步，後衣領就被人拎住了。

  “你媽跟你說話，你小子跑什麽跑，你老子這，可沒有什麽過年不打小孩的說法。”

  餘安邦將人提溜到了周小滿麵前。

  餘鬧鬧頓時縮成鵪鶉狀，老實得不能再老實了。

  “小滿，算了，大過年的，別嚇著孩子。”周貴民出來打圓場。

  王桂枝也笑嗬嗬道：“算了算了，過了年再說。”

  周小滿擺了擺手，隻笑眯眯幫他把衣領翻出來，抹平褶皺，問他：“來，把你今年的期末成績告訴大家，聲音大一些。”

  餘鬧鬧左看看右瞅瞅，扯著嗓子就報出了每門的分數。

  堂屋裏一陣寂靜。

  語文居然打十幾分，這分數，簡直渣得不能再渣。

  “鬧鬧哥，你成績也太爛了。比我們班倒數第一名還爛。”安安忍不住高聲道。

  喜兒也跟著點頭：“確實好差勁，我們班都沒有這麽差的成績。”

  羊羊則委婉一些，對餘鬧鬧道：“鬧鬧哥，我每門分數都比你高些。”

  被底下的弟弟們一通埋汰，餘鬧鬧終於後知後覺生出了幾分少有的羞恥之心。

  他平時是這群孩子的頭，此時被他們用鄙視的眼神看著，隻恨不得從地上找個洞鑽進去。

  不過，他向來不是那種能被別人三言兩語打擊到的人，就辯解道：“我明年肯定會考好。這個學期，我隻是沒有努力學而已。”

  聲音雖高，到底有幾分心虛。

  “那明年咱們一起看看，你到底有沒有做到。”周小滿直接下定論，“要是做不到——”

  “我肯定做得到。”餘鬧鬧高聲反駁。

  “那就好。”

  因為嘴賤，莫名受了一通批判，餘鬧鬧找了個機會，終於跑走了。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玩起來心裏總是不痛快。

  就是鞭炮也沒能讓他高興起來。

  周小滿可不管他，不就是紮人心窩子嘛，學生就問成績，社畜就問工資，問對象，問固定財產，總有一項能讓你破防。

  不知道是不是周小滿剛剛的操作太騷，堂屋裏的其他小孩子一會兒工夫就都作鳥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