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定國走出小屋子的時候，臉都是木的。

  他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那女人是在把他當傻子嗎。

  是真喜歡他，所以沒有騙他，讓他幫忙跟公安同誌求情。

  懷孕不是故意騙他，是因為太喜歡他了。

  嗬嗬。

  大家都把他當成了傻子。

  可不是傻嗎，人家一說懷孕，他就承認了。

  那天醉酒，他也稀裏糊塗的，自己做沒做壞事，其實心理隱隱有點數。可她說的真真的，兩人確實又光溜溜躺在一張床上，他就認了。

  沒想到事實是這樣。

  到了這地步，她還敢求他，是吃準了他好說話。

  想到還躺在醫院裏的姐姐和媽媽，黎定國幾乎要將舌頭咬出血來。

  這一回，他說什麽也不能被人擺弄了。

  黎定國超長的反射弧終於發揮作用了，遲來的生氣，讓他堅決不向黃雅芝妥協。

  “你沒事吧？”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黎定國抬起頭，就見周石園一臉關切地看著他。

  黎定國就想到剛來時，他看他的眼神，臉上不由臊得慌。

  自己在他眼中，應該就是個小醜吧。

  臉上火辣辣的，黎定國隻想馬上離開。

  卻不想周石園笑眯眯地攬住了他的肩膀，問道：“黃雅芝說什麽了，見到你了，她應該願意交代了吧。要是不配合的話，隻是罪加一等。”

  “你去問她。”黎定國張口就道，隨即反應過來，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生硬，又放緩語氣解釋道，“我跟她不是很熟，我就是被她騙了。她既然做錯事了，就要自己承擔責任。跟我沒關係。”

  周石園先是一愣，隨即認真地點頭：“你說的有道理，我們工作人員待會就會讓她交代犯罪的事實。”

  這下換黎定國愣神了。

  叫他過來，難道就真隻是為了滿足黃雅芝的要求？

  那公安同誌是不是太好說話了些。

  他哪裏知道周石園的打算。

  黃雅芝確實要求見到黎定國本人之後才肯交代，可大家都是經年辦案的，審訊手段自然是有的。要讓黃雅芝開口，有千百種辦法。

  讓黎定國跑這麽一趟，主要是為了排除他對她真動了感情。

  別到時候他們給人家定了罪，他又跑過來說人家是冤枉的。

  若他要翻供，就不隻是受害人了。

  因為有餘安邦的關係，周石園決定提前將這種可能性扼殺在搖籃當中。

  他不想大家臉上都難看。

  好在，這個黎定國還沒有笨到家。

  周石園看著跌跌撞撞出公安局大門的黎定國，腳步輕快進去了。

  接下來的事，按流程走就是，並不難。

  出了公安局的大門，黎定國直奔醫院。

  接下來幾天，他天天去醫院守著。

  他姐隻是皮外傷，每天換換藥，就差不多了。他媽那天失血過多又輸了血，還縫了針，就嚴重多了。

  昏迷了半天才醒。

  醒來了之後誰也不理。

  尤其是他這個親生兒子。看到他去了，直接翻過身去不理人。

  嘴裏時不時念叨著，養兒子沒用，媳婦討不到不說，還要自己給自己戴綠帽子。

  醫院裏那麽多人在，一點麵子都不給他留。

  要不是這回確實是他自己犯蠢理虧，他真想撂擔子走人。

  可他到底是內疚的，隻能生生忍下來。

  不過，也不去討他媽的嫌，隔一天去一回，省得她生氣。

  不過很顯然，他媽的脾氣有點怪。

  他過去了，嫌東嫌西，還讓他沒事少在她跟前晃悠。他不出現，那臉又拉得比馬還長。

  反正，不管怎麽做都不滿意。

  可他也沒辦法，他媽是病人，隻能順著她點。

  甚至，為了讓她住得舒服些，他們已經換到了單間的病房。

  這天，黎定國跑車回來，帶了一大兜葡萄去醫院。

  才進病房門，就聽到他媽在發脾氣。

  “……你們這是什麽意思，我花這麽多錢住院，就是要享受該有的服務。你們領導呢，叫你領導來，我要好好問一問他，他是怎麽管理手下的人的。”

  “12床，你消停些大家都舒服。實在不痛快，你就出院，這醫院也不是你家。”

  “你這護士叫什麽名字，我要見你們護士長。什麽叫不是我家。我花了錢，你就得伺候我。你們護士，不就是伺候人的嗎，你矯情個什麽勁。我現在就要去投訴你。”

  “你去就去，誰怕誰。”

  “你給我等著，我——”

  黎定國忙大步走進去。

  “媽，你這是又怎麽了？”他有些頭痛。

  “你來得正好。”舒梅正在穿鞋，指著窗戶的方向道，“就是這個護士，沒一點工作該有的態度，媽現在要去投訴她，你扶著我，我們一起去見她領導。”

  “媽。”黎定國耐著性子勸道，“你馬上就可以出院了，差不多就行了。”

  不要沒事找事。

  “什麽叫做我馬上就要出院了，什麽叫做差不多就行了。我為什麽會住院，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我不出院，我頭暈眼花，哪哪都不舒服，我就在這裏住著，哪也不去。你要是怕花錢，我就不花你的錢，讓你姐拿錢給我。”

  “怎麽又扯到錢上去了。”黎定國不知道說什麽好，隻好道，“那你想住多久住多久吧，這總行了吧。”

  “你能不能盼著我一點好。想住多久住多久，你是想我一輩子都不得好。我就知道你是個沒良心的，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又是一通臭罵。

  黎定國麻木了。

  罵就罵吧，這些日子，他還挨少了罵麽。

  正尋思著要怎麽脫身，就聽到旁邊有笑聲。

  他一抬頭，就看到個皮膚黝黑的女人。

  個頭起碼有165，粗眉大眼，國字臉，生得也頗為健碩，反倒沒有時下女人的嬌弱感。

  “你就是12床的兒子吧，久聞大名。”護士笑眯眯道，“你媽正在氣頭上，我也不跟她一般計較。不過，她再要鬧事，就真隻能出院了。都已經換了四個護士了。我們醫院廟小，裝不下她這樁菩薩。”

  說完，也不等黎定國反應，推著車就走了。

  氣得舒梅要追上去找她算賬。

  黎定國歎氣，無奈道：“媽，我買了你最喜歡吃的葡萄，特別甜，還是從s市帶過來的，要不我給你洗點？”

  舒梅看著放在桌上那串深紫色的葡萄，哼了一聲，坐回在床上。

  黎定國知道這是同意的意思，認命地去洗葡萄。

  等從醫院出來，黎定國覺得脫了層皮。

  他直接往周小滿家去了。

  餘安邦昨天跟他約好了，今天有事要說，讓他過去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