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城心神恍恍惚惚，是被黎老太太推了一把，才回神的。

  “怎麽了，外婆？”他有些茫然。

  “想什麽呢，叫你也聽不見。”黎老太太關切地看著他，“是不是有些中暑？”

  “我沒事。”白安城搖了搖頭，“可能是沒睡好。”

  “你要注意身體，別仗著年輕，就不把身體當回事。等到我們這麽大年紀，你就知道厲害了。”黎老太太道。

  “我知道了。”白安城答應一聲。

  黎老太太點點頭，卻問起另外一樁事來。

  “你跟珍珍到底怎麽樣了？”

  白安城就皺起了眉頭：“就那樣吧，外婆你別管，我自己心裏有數。”

  “你有數，”黎老太太就瞪他，“有數就不會拖到今天。她如今快到預產期了吧，你有時間也過去看看。”

  白安城點頭：“我去看過。”

  他沒有撒謊。

  上個禮拜，他還去探望過舒珍珍。

  不過，就是字麵上的探望。

  最主要的，是為了看孩子。

  舒珍珍再有什麽不對，懷的都是他的孩子。他作為準爸爸，有責任，也有義務去看看她們母子倆。

  至於別的，那就沒有了。

  白家最難的那段時間，他最黑暗的那段日子，舒珍珍跟他爆發了結婚以來最大的一次爭吵。

  她要離婚。

  他當然成全她。

  可是，她還懷著孕。

  他就跟她約定，等孩子生下來，再大一些，他就跟她去辦手續。

  到時候，她若是想要孩子，孩子就跟她。她若是不想要，他就來養孩子。

  由她自己選擇。

  她當時也答應了。

  他就沒管了。

  等他從白家的事裏抬起頭來，能喘口氣的時候，她又改變了主意，說不離婚了。

  說她之所以會跟他那麽說，是用了激將法。她想讓他振作起來。

  甚至，還說動了他爸媽來勸他。還有外公外婆這邊，也都勸他，讓他不要離婚。

  都說離婚是兩敗俱傷，對孩子更不公平。

  可他已經心灰意冷了。

  他將所有的精力都投放到了工作上麵，再也沒有精力來哄她舒珍珍。

  哪怕她真是用激將法，他也不想過了。

  他隻是想圖個耳根子清靜。

  當初這場婚事，他就不該妥協。

  他們夫妻倆，早就該橋歸橋，路歸路。

  黎老太太見他這態度，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她這個外孫啊，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

  要她說，當初白家剛一出事，舒珍珍就要死要活非要離婚。

  要換作是年輕時候的她，她也會堅持離婚，哪裏還給她反悔的機會。

  可是，人年紀大了，想法就不一樣了。

  離婚是一時痛快了，可後續就麻煩了。

  先不說別的，安城如今也不年輕了，再找一個媳婦，還不知道是什麽樣的。

  再有，就是孩子。

  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爸爸或者媽媽，這對他的成長，很不好。

  萬一再分別組建家庭，那關係就更複雜了。

  沒必要這麽折騰。

  兩口子過日子，不就是你包容我，我包容你。因為一點小事離婚，不值當。

  不過，年輕人想法不一樣啊。

  黎老太太再次歎氣。

  被兩人議論的舒珍珍，此時正住在娘家。

  大熱天的，她坐在風扇旁，跟前擺了一大盆切好的西瓜。

  按理說，日子應該還是很愜意的。

  不過，此時的她，眉頭卻皺得緊緊的。

  “……媽跟你說過了，那邊就是個無底洞，填是填不滿的。你的私房錢，留著自己用。再說了，你如今這情況，跟那邊還不知道有多少日子相處，錢留在自己手裏是最靠譜的。”舒梅嘮嘮叨叨。

  最後一口西瓜，舒珍珍也吃不下去了。她將瓜皮扔進垃圾桶，扶著腰站了起來。

  在屋子裏走了幾步，感覺舒服了些，才道：“媽，你不要一件事老說，聽得我耳朵都起繭了。我也是快要當媽的人了，這點事，自己心裏有數。”

  “你別嫌我囉嗦，我也是為了你好。”舒梅苦口婆心道，“你是全心全意對他們白家，為了討好他白安城，甚至把自己這麽多年的積蓄拿出來給老爺子治病。可也要人家領情啊。上回說是來看你，坐了十幾分鍾就走了。那臉色，好像誰欠他幾百萬似的。要不是看在還沒出世的孩子的麵上，我非得攆他出去。”

  說起白安城，舒梅也是一肚子火。

  別人家女婿到了丈母娘家，都是小心翼翼，什麽髒活累活重活都搶著幹。

  他們家倒好，姑爺來了，全家都要看他的臉色。

  偏偏她男人這個嶽父，也是舅舅，竟然一句多話也不說。

  還有這回他們兩口子吵架，珍珍還懷著身孕呢。

  說什麽離婚，那明顯是氣話，他竟然一口就答應下來了。

  當然，她也不否認，一開始見白家失勢，她也確實動過心思讓女兒離婚，可到底孩子月份大了，隻能生下來，她也沒辦法了。總不能叫孩子一生下來就沒有爸爸。

  畢竟，就算珍珍以後再嫁，那也是不好嫁的。

  哎，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不攀白家這門親了。

  誰知道白家會落魄成如今這模樣。

  舒梅越想越氣，嘴巴就沒忍住，叨叨叨數落白安城的不是。

  舒珍珍聽得心煩，借口自己累了，直接回了房間躺下了。

  看著雪白的天花板，她隻覺得心煩意燥。

  當初白家出事，白安城整天喝酒，她氣不過，就與他吵了幾句。

  白安城說她隻是看上了他的錢。

  被戳中心事，她就口不擇言說要離婚。

  沒想到，白安城竟然當場就同意了。

  當時在氣頭上，又礙於顏麵，她也是放狠話說，離就離。可第二天，就反悔了。

  她媽知道了後，還非常高興。特意跑去問了相熟的醫生，知道不能引產了，才打消了念頭。

  可有些話既然說出口，就不好收回來了。

  她隻好找機會慢慢彌補。

  後來，就對黎家兩老說，是為了激白安城振作起來。

  不管黎家那邊相不相信，至少，兩家的長輩，是不願意看到他們兩口子離婚的。

  這些日子，她又在黎家兩老麵前刷好感。她有信心，有長輩在前麵擋著，兩人絕對離不了婚。

  再往後，她再慢慢修補關係就是。

  畢竟，她還有王牌在手。

  舒珍珍摸了摸肚子，慢慢眯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