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外婆。

  不是說要明天才能回來嗎。

  周小滿腦子裏飛快閃過這麽一個念頭，還來不及再多想，就見王外婆捂著嘴朝他們走了過來。

  原本坐著的王厚樸也站了起來，他嘴唇哆嗦著，眼裏有水光閃動。

  母子兩對望，一時間，竟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堂屋裏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

  最終，還是王外婆先開的口。

  “真……真的是你，阿毛。”

  她伸出手，想要去摸摸王厚樸的臉，在半空中，又停了下來。

  “你跟你父親長得一模一樣。”

  “是阿毛。”王厚樸哽咽，“媽，是我，是我回來了。”

  母子倆抱頭痛哭。

  這一哭，足足有半個多小時。

  周圍的人就是一通勸。有那感性的，比如餘秀蓮，也跟著狠狠地抹了幾把淚。

  等兩人的情緒好不容易穩定下來，就開始問各自的往事了。

  王厚樸免不了又將自己這些年在養母那邊生活的事情說了一通。

  當然，具體細節沒有剛剛與周小滿等人說的清楚。

  他過去過得並不算好這件事，他不打算讓自己的生母知道。

  隻說自己如今日子好過，生了三個兒子，孩子們的情況是什麽樣子的，媳婦又在做什麽工作。

  王外婆全程樂嗬嗬地聽著，邊聽邊點頭。

  足足說了一個多小時，母子倆才敘完舊。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了。

  周小滿就笑著留客吃晚飯。

  當天晚上，周小滿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菜給王厚樸父子倆接風。

  蘿卜幹炒臘肉，辣椒炒肉，幹撈粉絲，外婆菜炒五花肉，紅燒鯽魚，蒜香空心菜，韭菜炒河蝦，都是比較地道的湘菜。

  另外，王外婆也做了一道菜。

  白辣椒薑絲蒸油渣，據說是王厚樸小時候最愛吃的。

  也是運氣好，餘秀蓮才炸了油，油渣還沒來得及吃。

  當天晚上，王厚樸就著這道菜，吃了兩碗米飯。

  吃完飯，王厚樸就提出要跟兒子去住招待所，被周小滿攔住了。

  “您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在家裏住下吧。家裏有客房，完全住得下。而且，外婆今天晚上也住咱們家，你們娘倆有什麽話，可以慢慢說。”

  王厚樸還沒有說話，王外婆已經頻頻點頭。

  “要得要得，就住小滿家。別跟她講客氣。”

  就這樣，王厚樸父子跟王外婆就在周小滿家住下了。

  周六子則回去了，他要回家照顧孩子。

  好在，家裏偶爾也會有客人來，備用的日用品都有。

  周小滿餘安邦夫妻倆手腳麻利地將兩個客房收拾整理出來，就將空間讓出來給這對母子倆。

  安排一大家子洗漱，又哄著餘天天睡下，周小滿這才有機會與餘安邦說話。

  “沒想到，霍光華母子倆竟然那麽狠心。尤其是霍光華，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找。”

  她說的是王向珊聽信算命的話，放棄了小寶。

  “這有什麽不可能，你沒聽小舅說嘛，霍光華生活作風非常不好，在外麵還有私生子呢。估計對小寶母子倆都不怎麽在意。這樣的人做出什麽事來，我都不覺得奇怪。”餘安邦沒放在心上，反正他是對那家人沒什麽好印象。

  反倒是說起了王家小舅舅。

  “你說，咱家這位舅舅是不是特別厲害。在那種條件下，還能去學習。學習回來了，直接掌管了黃家的生意。”

  王厚樸在黃家的家族生意裏舉足輕重，這是餘安邦問過王振華才知道的。

  據王振華說，黃家舅爺爺在世的時候，就喜歡帶著他爸爸學做生意。

  也是黃家人沒個出息的，才給了王厚樸這個機會。

  黃家舅爺爺去世前，王厚樸曾承諾，每年會拿出一部分分紅，保證黃家人的舒服日子。

  所以，如今的王厚樸，早就今非昔比了。在黃家非常有地位不說，在整個城裏，都是數得著的人物。

  “我要是有小舅一半，那就了不得了。”餘安邦枕著後腦勺，非常欽佩。

  周小滿好笑：“你想吃小舅舅那種苦嗎？”

  被迫與親生父母分離，被養母冷暴力，被身邊的人防範，這樣的日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也是。”餘安邦點頭，“都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小舅舅這是吃夠了苦頭，才有如今的成就。我小時候吃的那些苦頭，跟他老人家比起來，還不算什麽。”

  他小時候，因為黎清河不告而別，小夥伴都罵他是沒有爸爸的孩子。再加上家裏少了個壯勞力，經濟上不免拮據了些。這也就導致他早早就出來謀生。

  要說那段日子不苦，那是假的。可如今回頭看看，就不覺得什麽了。

  跟王家小舅舅相比，更加不算什麽。

  “那也沒有。”周小滿抱著他的胳膊，笑道，“你小時候也不容易。能有今天的成就，那也是相當不錯了。”

  這話不是安慰他。

  餘安邦如今在白河生產隊，如今已叫白河村，那是相當有名氣的。就是在方圓幾個村裏，都是數得上號的。

  餘秀蓮那些老姐妹，哪個不羨慕她生了個好兒子。每次回鄉下過年，遇上了，總要或多或少說上那麽幾句酸話。

  在鄉下包了一大片山頭，雖然還沒有實際的產出，可經濟實力是擺在那裏的。他們家鄉下那棟房子，也是相當打眼的。

  另外就是城裏的產業了。

  洗河沙，開磚廠，跑運輸，建築隊，還有就是他的倒賣事業，都做得紅紅火火。

  倒賣事業就不說了，河沙磚廠建築隊這一塊，這兩年，從他們隊上招了不少人做工。

  那些人每個月領著他們發的工資，別提多神氣了。

  雖然幹的是力氣活，很辛苦，可每個月到手的錢，跟城裏有正式工作的賺得差不多。

  回家免不了吹牛。

  是以，附近幾個村不少人想跟著餘安邦幹活。

  腦子靈活的，則托各種關係。餘秀蓮那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也冒出來了。

  要不是有尤錢這個不太好說話的老頭子鎮著，耳根子軟的餘秀蓮還不知道要招進來多少人。

  總之，餘安邦有今天的成就，已經超越同時代同齡不少人了。

  “是吧，我也覺得還行。”餘安邦被媳婦一誇，頓時來勁了，“養活你們娘幾個，綽綽有餘呀。你嫁給我，可真是很有福氣。”

  “說你胖就喘。趕緊睡，明天還有客。”

  周小滿踢了他一腳，翻身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