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別這樣看著我，我就是想回去了。”王外婆歎氣。

  “您這不是住得好好的嗎，怎麽就回去。前兩天我還說，這周末帶您去看電影呢。”周六子笑著道，“票我都托人買好了，聽說這場電影特別好看，不去看可惜了。”

  “你的心意我領了。”王外婆笑笑，“可我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我就想著，不能在城裏給你們添麻煩。”

  “哪裏是麻煩，”王小小立馬道，“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有您陪著，帶孩子我們都放心些。”

  “就是啊，小小說得對。”周六子立馬道，“有您在旁邊看著，我們也放心。”

  王外婆擺了擺手：“你們不用勸了，我已經打定主意了。說句難聽的，落葉歸根，我不想死在外麵。”

  這話一出，眾人臉色都變了。

  “外婆，您身體也挺好的，怎麽老是說喪氣話。小舅舅還沒找著，您可不能這麽消極。”周小滿勸道。

  王外婆點點頭，卻什麽都不再說。

  這就是鐵了心了。

  眾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最後，還是周小滿道：“您要回去，也要下個禮拜。先前答應去我家裏坐坐，吃頓飯，一直沒去，總不能說話不算話。”

  她想拖延時間，勸老人家改變主意。

  倒不是說回去鄉下住不好，主要是老人家狀態太消極。

  王外婆年紀確實不小了，來城裏的時候，她是打著方便尋親的主意，家裏人則是覺得她在城裏就醫方便。

  如今她這種精神狀態回去，就怕萬一出個什麽事。

  老人家今年查出了高血壓，還有冠心病。

  都是跟情緒有很大關係的疾病。

  要是在路上發病或者是在鄉下發病，治療起來，沒有城裏方便。

  “去呀，”王外婆就笑了起來，“這兩天就找個時間過去吃頓飯，省得你老覺得我偏心眼。”

  還開起了玩笑。

  周小滿卻笑不出來，她隻好道：“那就說好了，這周周末，你看成不？”

  “好啊，到時候大家都去你家裏熱鬧熱鬧。”

  事情就這樣說定了。

  周小滿回家與餘安邦說起的時候，後者也頗為感歎。

  “外婆那麽要強的人，竟然也放棄了。果然老了老了，就沒鬥誌了。”

  周小滿就道：“還是要找找，說不定就有消息了。她嘴上是說放棄，心底肯定是還想著的。這事，咱們得再想想辦法。你認識報社的人嗎，咱們廣撒網，看能不能有收獲。”

  “我看有沒有朋友有熟人吧，”餘安邦道，“盡人事，聽天命。”

  “好。”

  這個話題，夫妻倆就打住了。

  接下來幾天，餘安邦果真沒有出遠門，隻等霍家人上門。

  可不知道是不是劉念思說了什麽，霍家人竟然沒露麵。

  餘安邦就有些犯嘀咕：“怎麽還不來，我這心裏不踏實。”

  “不來才好，”餘秀蓮道，“咱們省事。”

  “這事不解決，就感覺頭上懸著一把刀，不知道什麽時候落下來。”餘安邦道，“我寧願快刀斬亂麻，這麽黏黏糊糊的，煩都能煩死人。”

  “你就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周小滿笑話他，“人家都不急，你急什麽。”

  “也是。”餘安邦嘿嘿笑，“是我心急了。”他轉移話題，“明天外婆來，你打算做什麽菜。”

  “我正要跟你說，”周小滿就笑，“外婆喜歡喝魚湯，你明天早上早些去買條鯽魚回，我要煮湯。還有排骨，也買點回來……”

  第二天，周小滿一早就忙碌起來。

  不僅王外婆要過來，王小小兩口子帶著孩子也要過來玩一天。

  周小滿又另外叫了周和平與周小麗兩家，算是全家在城裏的聚會。

  客人相當多，廚子的壓力也就大起來。

  主要是孩子們。

  因為有幾個小孩不能吃辣，她得單獨做幾樣。

  最小的是王小小的二女兒，才一歲多，又是個過敏的體質，好多東西不能吃。這是最難做的飯。

  好在，周小滿都提前問過。讓餘安邦一大早去買了材料回來準備。

  她手腳麻利，又有人打下手，將將在十點鍾將所有的準備工作做完。

  忙完了，她就解了圍裙，在堂屋陪眾人說話。

  女人們坐在一起，話題免不了圍著孩子打轉。

  王小小就在說小女兒。

  “比老大還要淘氣，不知道隨了誰。明明是女孩子，比男孩子還難管。偏偏她爸爸覺得女孩子活潑些沒什麽事，還覺得她聰明，我有時候氣都氣不過來。”

  梅子聞言就笑：“女孩子也有活潑的，我們家老二也是。不過也沒關係。她現在在托兒所，可以說是女霸王。隻有她欺負別人的份，沒有別人欺負她。從這方麵想，也挺好的。”

  “這樣啊，就怕長大了，太潑辣嫁不出去。”王小小笑，“她外婆天天這麽說。”

  王小小沒有婆婆，生了老二之後，王家舅媽就一直幫她帶孩子。

  “那有什麽，我們家最潑辣的都嫁出去了，還嫁得那麽好。”周小麗就捂著嘴笑，“是不是，姐？”

  “說孩子就說孩子，扯我做什麽。”周小滿哭笑不得，“再說了，我幾時又潑辣了，還沒你潑辣呢。”

  “你以前是什麽樣，大家可沒忘。”周小麗大笑，“你還拿扁擔追著姐夫打過呢，好像是嫁過去那個月，我記得清清楚楚。”

  “確實有這麽回事，我都聽桂枝說了。”王外婆作證。

  呃……

  周小滿無話可說。

  這個鍋，她背定了。

  看她一副吃癟的樣子，周小麗得意大笑。

  眾人也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餘天天噠噠噠小跑著過來。

  “媽媽，哥哥小時候。”

  餘天天抱著一本相冊，咧著嘴問，“那我在哪裏，怎麽裏麵沒有我。”

  他很委屈地翻動相冊。

  “這個不是我，這個也不是，這裏麵也沒有，那我在哪裏？”

  “你那時候太小，還在——”

  “這是誰，這相冊哪裏來的？”王外婆突然驚呼一聲，猛地站起來，一把奪過相冊。

  “天天，這相冊哪裏來的？”

  意識到自己嚇到了小孩子，王外婆盡量放軟語調問。

  可話語裏的顫音，卻泄露了她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