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妯娌站在屋外說了一陣閑話，覺得差不多了，這才回了堂屋。

  屋裏氣氛依舊沉悶，卻沒有人再說剛才的話題。

  羅藍兩口子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出來了。

  周小滿的目光不禁落在羅藍身上。

  羅藍應該是已經懷孕八個多月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穿的棉衣比較大，不是很顯懷，看著隻有五六個月大的肚子。

  因為懷孕，她臉上長了不少妊娠斑，氣色很不好。看得出來，心情也很差。

  雖然坐在烘籠子旁邊烤火，嘴裏也磕著瓜子，那臉卻是拉得長長的。

  坐在她旁邊的，是餘衛國。看得出來，心情應該也與他媳婦同步了，有點不痛快的樣子。

  周小滿走近了，發現他臉上竟然有一道長長的血印子，很明顯的被女人指甲撓過之後的痕跡。

  這是夫妻幹仗之後的結果吧。

  周小滿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著轉。

  這個時候，羅藍卻突然看了過來。

  “小滿，你坐到這來，我跟你說說話。”她指著自己對麵的凳子。

  周小滿遲疑了一下，就在她對麵坐了下來。

  “你放心，不跟你借錢，”羅藍磕了一片瓜子，臉上竟然有了罕見的笑，“我想問問你當時懷孕的症狀。”

  周小滿眉頭一挑。

  “我整個孕期都特別喜歡吃酸的，最近做夢也老是夢到蛇，你那個時候是不是也這樣。我媽幫我找人算過了，說這一胎一定是個男孩。”羅藍摸著肚子，心情似乎都好了。

  “也不一定。”周小滿就道，“我懷鬧鬧的時候，確實夢見過蛇，懷天天的時候，就沒有夢見過，酸兒辣女也不準，要生下來才知道。”

  “我有預感，這一次一定會生中。”羅藍非常肯定地道，“也不枉我們丟了工作，又罰了款。”

  周小滿突然就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她花了這麽大的代價，非要生男孩，先不說能不能如願，若真如願了，難道後半輩子就無衣食無憂了？

  孩子生下來起，父母就是有義務好好養育他長大成人。

  若是教導的好，女孩一樣優秀。

  鄧雨先前留下來的兩個孩子就不說了，沒有親娘，又生活在這樣的家庭當中，除非出現奇跡，不然很難成才。

  可她自己生的毛毛，已經四歲多了，半點禮貌不懂，日後能不能長好，真的是個未知數。

  她肚子裏這個便真是男孩，攤上這樣的父母也夠嗆。

  多生不如優生。

  隻能說，話不投機吧。

  周小滿坐在那裏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由她念叨了一陣，等餘安邦提出告辭時，如蒙大赦，趕緊溜。

  出了餘大舅家，她竟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餘鬧鬧就癟起嘴：“舅奶奶沒有給壓歲錢，小氣鬼。”

  餘安邦就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後腦勺上：“你壓歲錢還少嗎，眼皮子這麽淺。”

  餘鬧鬧被打了一下，蹬蹬蹬跑得飛快。

  “但是奶奶給了大牛他們壓歲錢，小氣就是小氣，還不許別人說。”

  餘鬧鬧皮得很，跑遠了，還回頭朝餘安邦做鬼臉。

  氣得餘安邦想追上去揍他。

  大家哈哈大笑。

  沒人說壓歲錢的事。今天那情況，嘖，還壓歲錢。

  笑過之後，周小滿就問餘安邦：“你沒答應什麽吧？”

  “沒有，這回不管舅舅怎麽說，我都沒接話。”餘安邦道，“再大的廟，也裝不下餘衛國這尊菩薩。”

  而且，餘衛國對他還挺大的怨念。

  他覺得自己之所以會丟了飯碗，還與他有關係。

  是因為他餘安邦與白安城打了一架，把關係弄僵了，所以，白安城才在關鍵的時候，沒有出麵保住他的飯碗。

  這是餘衛國的原話。

  他還真有臉說。

  用自己弟媳婦的消息去換取別人的好感，這種事，也隻有餘衛國做得出來。

  別說餘衛國是因為超生被擼掉了工作，他每每想起餘衛國幹的那些不要臉的事，他就恨不得親自上陣，讓他倒大黴。還是想起大舅，才忍住了。

  這回知道他丟了工作，他隻覺得非常解恨，哪裏還會幫他，隻沒表現出來罷了。

  周小滿哪裏知道餘安邦心裏的小九九，知道他沒有答應餘大舅家的事，總算放心了。又問起了大牛。

  “就真不讀書了？每天在隊上做農活？”

  不是她瞧不起農村的生活，實在是大牛這麽年輕就這樣耗在農村，一輩子一眼就能看到頭，真的有點可惜。

  這個孩子，她教過一年多，對他也算了解。看著有些調皮，其實心思非常細膩，也很敏感，總的來說，沒什麽壞心思。又是一個沒有親媽的孩子，她多少對他有些憐惜之情。

  說起餘大牛，餘安邦就忍不住歎氣。

  “我把意思跟大舅說了，大舅說大牛自己不樂意去讀書，也讀不進，與其浪費時間，浪費錢，不如讓他找點事做，到時候早點娶媳婦。”

  這麽早就娶媳婦了嗎，他好像比小寶子大一歲吧。

  而且，不到法定年齡，也打不到結婚證。

  因為太驚訝，周小滿就把自己的意思說了。

  餘秀蓮就道：“也不算早，咱們鄉下結婚，本來就是這個年紀。再說了，大牛還要賺兩年錢，也差不多。結婚證倒是沒事，到時候年紀到了，再去補就是。有些人結婚一輩子都沒個證。”

  就比如曾經她與黎清河結婚就沒有打證。

  眾人也都想到了這段往事，都聰明地閉上嘴巴。

  旁邊還有個尤錢呢。

  尤前卻像是沒發覺似的，繼續把話題扯回來：“大牛說，要跟咱們去城裏挑沙，你看怎麽樣？”

  “他要去就去，”餘安邦就道，“反正今天當著大舅她們的麵，我都把話說清楚了。要是怕苦怕累，趁早回來，我那裏不收吃閑飯的。”

  “那大舅怎麽說？”周小滿一直在外麵，並不知道還有這麽一出。

  “大舅讓大牛自己選，大牛說他可以吃苦，願意跟著咱們進城。”餘安邦道，“我看他那樣子，是迫不及待要出門，明顯不想呆家裏了。”

  “那就讓他去吧。”周小滿道。

  別以為城裏的錢那麽好賺。被社會毒打毒打，就能認清現實，也能認清自己了。

  不過，大牛要是能吃得苦，她很樂意拉拔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