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小的婚事就定在了下個月十八。

  是個黃道吉日，加上天氣還不算太冷，兩家都很滿意。

  日子一旦定下來，王家就忙起來了。

  嫁女兒要準備的東西很多。

  陪嫁的鍋碗瓢盆等日用品就不說了，回給男方的各類禮包，就能讓人忙活好幾天。另外就是要一家家請客。

  王家夫妻倆得了準信，就忙不迭回了鄉下準備。

  好在王家不算大戶，直屬親戚不多，可因為兩個兒子都出息，朋友也不少。

  這個時候請客不比後世，可以打電話通知，幾乎要靠腳一家家走。

  整個王家隻忙了個四腳朝天。

  就連已經出嫁了的王桂枝，也不得不請了兩天假，回娘家幫忙。

  周小滿中秋節帶著孩子去王家時，一進屋也被嚇了一跳。

  原本空蕩的堂屋，此時幾乎沒地方下腳。

  除了王小小陪嫁的東西，剩下的，都是到時候辦酒要用得到的食材幹貨之類。

  “這麽多東西啊。”周小滿抓住在屋裏撒歡的餘鬧鬧，對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王舅媽道，“舅媽，怎麽感覺你嫁女兒比娶媳婦還要重視。果然老話說的對，長輩疼老幺。”

  “那當然是。”王舅媽端吃的出來招待孩子們，笑著道，“女兒在娘家嬌養著，出嫁的時候，為了不讓被婆家看輕，更加要擺足架勢。到底是嫁到別人家去的。”

  “要不怎麽說舅媽偏心呢，就喜歡女兒。”周小麗笑著打趣。

  大家都笑了。

  就有人道：“那也是小小投生到咱們家。像咱們附近生產隊，哪裏有這樣嫁女兒的。別人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咱們家這水還沒潑出去，井都快掏空了。”

  話說得很酸。

  說話的是老大王力的媳婦黃秋。

  王力很能幹，自從開始養羊，手頭寬裕 起來，對底下的弟弟妹妹就格外大方。

  老二王量結婚的時候，他拿了不少錢出來。等王小小出嫁，他又單獨拿了三百塊錢，另外置辦了不少東西。

  周小滿早從她媽那裏聽說了。

  人家媳婦估計是心疼錢了。

  周小滿拿了一塊雞蛋糕給小麗家靜靜，隻當做沒聽到。

  周小麗也哄著孩子，沒有吱聲。

  王舅媽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

  “你到時候嫁女兒，別說把井掏空，就是要連井帶房子一起送給女婿，我一句多話都沒有。畢竟是你的錢，不是我的錢。你怎麽花，我管不著。”

  言外之意就是，我花我的錢，不用你多嘴。

  黃秋被婆婆幾句話懟得臉都紅了。

  她還想再說什麽，被弟媳找個借口拉了出去。

  氣氛這才算好了。

  “你嫂子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心眼太小。生怕我們兩個老的給小小太多東西。自家男人補貼妹妹，也盯得死死的。就不想想，她每年往娘家搬那麽多東西，我們一句多話都沒說過。”

  “舅媽，反正不住在一起，你就眼不見為淨。人家說什麽你隻當沒聽見好了。”周小滿笑著打圓場。

  這兩婆媳的矛盾，她早有耳聞。隻是看到兩人當麵起衝突，還是頭一回。

  “行了，回頭讓王力自己管媳婦去，咱們管不了這麽多。”王家外婆轉移話題問王小小，“你舅媽說，讓你們兩姐妹幫小小準備結婚穿的衣服，都搞得怎麽樣了，沒問題吧？”

  “沒問題，沒問題，快要做完了。”周小麗忙笑著回應，“就回門要穿的那身衣服，尺寸還要改一下。”

  王家外婆點頭表示知道了，又問了幾句周小滿姐妹倆在城裏生活的事，這才示意周小滿進她的屋子。

  “我有事問你。”

  周小滿將手裏的餘天天遞給周小麗，滿腹狐疑地跟著進了屋。

  老太太很講究，屋裏收拾得很幹淨。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幾雙鞋子在床底下擺成一條線。

  甚至，周小滿還聞到了淡淡的肥皂香。

  “坐這。”老太太指了指身旁的凳子。

  周小滿有些拘謹地坐下來，心底暗暗猜測老人家找她到底是什麽事。

  “你還在怕我。”

  是肯定的語氣。

  周小滿哭笑不得。

  這老太太，說話也太直接了。

  害怕倒談不上，主要是從心底敬畏。不像周家奶奶，讓她自然而然生出親近之心。

  “你以前確實太不像話了。”老太太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周小滿的態度，“我難免對你嚴格了些。現在倒是不錯。”

  好叭。

  又是原身的鍋。

  周小滿決定繼續保持沉默。

  哪知老太太卻突然轉變了話題。

  “外婆跟你打聽一件事。”

  周小滿坐直了身子。

  “你在城裏也待了這麽久了，聽說還經常跑印刷廠郵局。我就問問你，要是想找人，能登報不？登報的話，有沒有什麽說法？登在報紙上，又有多少人能看到？”

  “外婆要找人？”周小滿很是詫異，“尋人啟事還真可以登報。不過有多少人能看到，這我就不清楚了。”

  這年代，通訊遠不如後世發達。能訂得起報紙的，又是極少數的人。更何況，報紙隻在一定區域發行，尋人的機會就更加微乎其微了。

  隻是周小滿不想給老人家潑涼水，沒有把話說透。

  王外婆卻是個擅長察言觀色的，隻看周小滿的神色，就猜了個七七八八。

  她不禁歎了一口氣。

  “那就算了。”

  周小滿卻對她要尋找的人很是好奇。

  “外婆，你要找的是什麽人，要不，我們試試，說不定就找著了。”

  王外婆的神情有些忡怔。她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往事，整個人陷入深深的回憶當中。

  周小滿等了片刻，都不見老人家說話，正想著要不要再問問，老人家已經朝她擺擺手。

  “這件事，等小小嫁了再說。”

  說話說一半。

  周小滿隻覺得心裏有隻小貓在撓一般。

  可她也知道外婆的性子。

  人家此時不願意多說，她便是再問下去，也得不到答案。

  周小滿一腦門問號進來，又一腦門問號出去了。

  回去娘家，她到底太好奇了，就問起了王桂枝。

  “外婆要找的人到底是誰，媽你知道不？”

  王桂枝聞言，便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你外婆記掛了這麽多年，到底是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