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上, 晃悠悠的馬車不斷前進。

  一路上, 馬車裏麵驚呼談論的聲音不絕於耳，可惜的是, 這些言語，坐在馬車外麵和紹安並排靠在馬車車壁的上的小熊貓，就沒一個字聽懂了的。

  “怎麽感覺好像回到村子裏麵了。”小熊貓叼著剛剛從馬車行駛過的一旁路邊摘來的狗尾巴草, 翹著二郎腿在這抱怨了一句。

  “小爺我明明已經離家出走了。”

  結果還是要和在村子裏麵一樣, 聽一群刀子精們嘀咕他聽不懂的話。

  “巴蜀裏麵真的有貓熊的村子嗎？”一旁紹安揮著馬鞭，隨意說道。

  “我在巴蜀長大，還真沒聽說過這樣的事情。”

  “我是食鐵獸, 貓熊是你們凡人的稱呼。”小熊貓嘟囔了一句, 說道。

  “那還能讓你們看見, 修真界和普通人的地方幾乎是沒什麽交界的。”

  “要不是你們跟著小爺我走，像你這樣的普通人這輩子連修真界的大門都別想看到。”小熊貓得意的說道。

  “那就好。”紹安低聲說道。

  畢竟哪個普通人受的了出門就遇鬼的, 三步就見妖的。

  小熊貓現在的話語反而讓紹安理清了這段時間倒黴的經曆。

  真不是紹安運氣欠佳, 而是五虎退他們的鍋。

  紹安認認真真做了快三十年的普通人，如果不是遇見五虎退, 日子哪裏能過的這麽跌宕起伏。

  ——當然了，其實紹安以前的日子也不算是平靜的。

  不過這些都是題外話。

  紹安和小熊貓在馬車外麵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馬車裏麵，話題也沒閑著。

  藥研藤四郎沒有主動說起自己的經曆過去什麽的，隻是簡單提了提他現在在仙界的狀況, 以及即將要離開這個世界前往另一個世界的展望。

  還說了說仙界現在亂成一鍋粥的事態, 然後話鋒一轉, 藥研藤四郎就開始說起五虎退最關心的事情。

  關於之前陣法幻境裏麵，無休和尚和林玉姑娘之間的糾葛，以及藥研藤四郎當初究竟在他們兩個之間充當了什麽樣的角色，還有，藥研藤四郎是怎麽從凡塵界前往仙界的。

  所有的一切都有一個開始。

  “無休和尚和林玉姑娘之間的事情，一部分是我當初參與過的，一部分是他們兩個分別告訴過我的，還有一部分是我在仙界這麽多年，從那些仙人流傳的傳聞裏麵推測出來的。”

  坐在馬車上隨著馬車左右微微顛簸的藥研藤四郎的虛影，以這句話為開始，緩緩說道。

  “無休和尚出家前的俗名姓容，單名一個殤字。”

  “林玉姑娘便是容殤的青梅竹馬，他們是一起長大的，然後日久生情，訂婚成婚，直到拜堂成親，這一路都很順理成章。”

  “嗯嗯，我知道這個。”五虎退嘴裏“哢嚓”著薯片，一邊聽一邊點頭，說道。

  “容殤當初不就是什麽武林盟主嗎，然後林玉姑娘是江湖第一美人，兩人郎才女貌，門當戶對。”

  “很不錯的聯姻啊。”狐之助感慨了一句。

  “結果容殤就在新婚第二天留書出走，入寺為僧了。”五虎退繼續說道。

  “……”狐之助。

  “所以我才好奇啊，理由呢，理由是什麽？”五虎退砸吧砸吧嘴巴問道。

  “這裏麵的理由牽扯到了仙界那邊，本來一開始我也不太清楚，可是現在卻明白了。”藥研藤四郎搖搖頭，說道。

  “我之前也說了，容殤是上古凶神魍魎的轉世，他在凡塵界投胎轉世不是為了幸福美滿一生的，而要受苦贖罪。”

  “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什麽東西苦他就要受著什麽，就算每一世一開始他過的有多好，最後的結局隻能有一個，就是不得好死。”

  否則還怎麽贖罪。

  藥研藤四郎頓了頓，繼續說道：“可是容殤這一世卻出了意外。”

  “什麽意外？”五虎退瞪大了小眼睛聽得聚精會神。

  “不是說過了，林玉姑娘她也不是普通人，她是仙界祁玉仙子的轉世，為了曆劫才下凡成人的。”

  誰知道這凡塵界的凡人千千萬萬，偏偏下凡曆劫的仙子就能和受貶輪回的上古凶神碰一塊了。

  關鍵是，他們碰就碰吧，可是也不知道這大道之下的運勢要怎麽算。

  本來這兩個人下凡都不是為了過好日子的。

  結果兩人一碰麵，居然莫名其妙的來了個負負得正，相愛相守的日子眼瞅著就要和和美美，一生平順了。

  這下大道之下的天道就不樂意了，你說他們這要真的happy ending 了，這些罪孽還怎麽贖，劫曆還怎麽度？

  真以為仙人曆劫就和五虎退這邊上下嘴皮子一吐槽一樣是閑的沒事做嗎；贖罪還帶控製分期的，這一世罪孽贖少了，那就下一世多贖一些唄，這麽簡單嗎？

  美的你！

  “容殤和林玉的那一世本來應該一生安順，可是容殤是上古凶神的轉世，注定不能過的那麽幸福的。”藥研藤四郎說道。

  “後來呢？”五虎退問道，“究竟發生什麽事情了？”

  “容殤做了一個夢，就在新婚之夜的那天晚上。”藥研藤四郎說道。

  “夢？”五虎退歪歪頭。

  “足以以假亂真的夢境。”藥研藤四郎搖搖頭，說道。

  “那是一個陷阱，那個夢境讓容殤以為林玉繼續和他在一起，就會淒慘一生，不得好死，還會被他拖累的不能回仙界之類的。”

  反正怎麽淒慘怎麽來。

  藥研藤四郎說到這裏不經有些惋惜，說道：“要是我早知道容殤離開是因為一場夢，當初說什麽我都會把他綁回林玉的身邊。”

  可惜藥研藤四郎知道真相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二十年，以當時的凡人的壽命來看，幾乎就是一生了。

  錯過了，便是錯過了。

  “既然藥研哥你知道真相了，後來為什麽又去捅了容殤，不，出家後就是無休和尚了，又去捅了無休和尚一刀呢？”五虎退砸吧砸吧嘴巴問道。

  這個就是之前五虎退在陣法的幻境裏麵看到的重點了。

  既然什麽都知道了，為什麽還要去報複。

  “不，事實上我是桶完了了刀才知道夢境的事情的。”藥研藤四郎說到這裏不經扶額。

  當初藥研藤四郎為了實現林玉臨死前的願望，才跑到深山老林的寺廟裏麵去給容殤出家後化名的無休和尚捅刀。

  捅完了刀，藥研藤四郎順口就把林玉這些年的近況都說了，還把林玉快要死了事情也說了出來。

  結果被捅得鮮血淋漓的無休和尚當時就愣住了，直呼不可能，還說林玉會幸福美滿一生，怎麽可能還死在他前麵。

  然後藥研藤四郎在一旁聽著不對勁，就多問了一句。

  一切真相大白。

  就是晚了點。

  “幸好林玉當初對我許的願望不是要無休和尚的命。”藥研藤四郎的虛影擦了擦頭上不存在的虛汗，說道。

  “否則無休要真的被我捅死了，他們兩個可就真的沒機會了。”

  誰知道投胎轉世之後無休還會不會是那個愛著林玉的無休呢。

  人世間愛與不愛的命題，當真是這世界上最麻煩的事情了。

  “林玉的願望是什麽？”五虎退問道。

  “林玉希望無休永生永世受苦，永生永世不得道啊。”藥研藤四郎聳了聳肩。

  不過這兩個願望，前者是身為上古凶神魍魎轉世的無休的既定命運，後者其實根本就不是無休追求的東西。

  無休和尚騙了別人，卻沒有騙過自己。

  而且在林玉這邊，林玉是凡人的時候沒有看透無休的離開，懷著恨與怨回到仙界，才發現了這一切原來隻是天道給他們的陷阱。

  可是發現的時候，他們一個在仙界不能下凡塵，一個在凡塵不能上仙界。

  無休和尚畫地為牢，何不是一種對現實的逃避。

  也是很唏噓了。

  不過。

  “我捅了無休一刀，給了他悠長的生命，讓他在人世間無邊的苦海裏不得解脫，本來以為是錯，沒想到現在反而成全了他們。”藥研藤四郎有些感慨。

  誰能想到五虎退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會打亂一切呢。

  “所以我說我做了好事嘛。”五虎退喜滋滋的說道。

  “好事多磨，上古凶神的事情還沒解決，仙界現在亂成一團，這事兒有的磨呢。”藥研藤四郎搖搖頭，說道。

  “可惜我可能看不到最後了。”

  藥研藤四郎離開這個世界的日子很早以前就已經定了下來，不能更改。

  “哦，對了。”藥研藤四郎想起了什麽，提醒了一句道。

  “仙界現在鬧的不可開交，雖然不能直接影響人間界，但是說不定會有一些後遺症之類的。”

  “什麽？”狐之助問道。

  “六月飛雪，突然暴雨，或者天雷滾滾之類的。”藥研藤四郎說道。

  “你們走在路上小心別遭雷劈。”

  “……”眾人。

  最後。

  “玉簫裏麵的虛影已經是我能在凡塵界停留的最後一次影像了，這次也算是道別吧，我要走了。”藥研藤四郎說道。

  藥研藤四郎剛說完，虛影頓時更加虛幻起來。

  “欸，藥研哥你這麽快就離開嗎，不留個電話聯係方式什麽的？”五虎退被突如其來的道別嚇得薯片都掉了。

  “我們還會見麵的，退。”藥研藤四郎笑了笑。

  因為你的未來，是我的過去。

  “很高興再次遇見你。”

  藥研藤四郎的虛影最後在馬車裏麵消失不見。

  十秒鍾之後，五虎退他們馬車還沒遭雷劈，就先被從天而降的熱氣球連帶著馬車一路滾下了山坡。

  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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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