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作者:花木柔      更新:2021-02-04 02:20      字數:4341
  雖然之前說, 要是能把雲渚哄睡的話,自己沒準也能睡著, 但是宋簡低聲唱著歌,看著洞口外的夜色,卻反而越來越清醒了起來。

  她口中的歌詞漸漸含糊不清,最後變成了單純的吟唱,卻好像和風聲、樹木搖晃的聲音、偶爾傳來的蟲鳴聲相互應和著,叫她漸漸趣味盎然了起來。

  直到感覺雲渚大約已經睡著了,宋簡才慢慢停下哼唱旋律,在萬籟俱寂中,不自覺的長長的舒了口氣。

  她凝視著洞外的黑暗, 盯著垂落在洞口, 因為火光而隱約可以辨認出輪廓的藤蔓, 發了一會兒呆, 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好像將雲渚的耳垂當做了玩具, 正不自覺的用指尖輕柔的摩挲著。

  啊。

  意識到了自己正在做什麽, 宋簡連忙停下了動作。

  而就在這時,洞外忽然傳來了一陣窸窣聲, 好像還有鳥類撲閃翅膀的聲音。

  洞中的火光微微搖曳了一瞬,仿佛發出了某種應和的信號,宋簡猛地精神一振,因為那像是鳥類發出的動靜, 而試探道:“小黑?”

  “一一!一一!”

  一道黑影從藤蔓間的空隙之中衝了進來,那熟悉的聲音讓宋簡不禁大喜。可很快, 她又連忙“噓——”了一聲, 希望它能快些安靜下來, 不要打擾到雲渚。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喝止起了作用,小黑在洞穴內盤旋了幾圈,然後落在了她的手背上,沒有再開口叫過。

  宋簡的手方才從雲渚的耳垂上移開後,便放在了他的肩膀上,這時小黑一站上去,她便下意識的不敢亂動了。

  小黑看著她,歪了歪頭,又咕咕唧唧的叫了一聲:“夫人!”

  “是阿洛讓你來的嗎?”看著它憨態可掬的模樣,宋簡忍不住笑了起來,幾乎是用氣聲說話道:“他們在附近嗎?還是已經回去啦?”

  不過,說完她就覺得自己犯了傻——小黑固然會說幾句別人教給它的話,但怎麽也不可能和人交流。她又沒有進入童話世界,也沒有能夠和動物交流的設定,開口詢問一隻鳥,多少顯得有些傻氣。

  還好沒人看見。

  就在她這麽想的時候,便正好瞧見雲渚睜開了眼睛。

  他慢慢眨了眨眼睛,轉眸望來的時候,神色清醒,一點也不像剛剛從睡夢中被人吵醒。

  而他的肩膀不過隻是這麽輕微的動了動,小黑便立即飛了起來,落在了宋簡的肩膀上,盯著雲渚,小腦袋動來動去的。

  宋簡不確定的問道:“你是一直沒有睡著,還是剛剛被吵醒了呀?”

  雲渚一直以來受到的教育不允許他說謊,因而他沉默了一下,便直白道:“原本已經睡著了,但被碰到耳朵的時候,就醒來了。”

  聞言,宋簡沒想到他那時候竟然就已經清醒了,她瞪大了眼睛,頓時捂住了臉頰,覺得自己可能很難解釋清楚自己絕對沒有什麽別的意思:“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隻是發呆的時候,手可能習慣性的覺得有點無聊,就……”

  “不必在意。”雲渚垂著眼眸,搖了搖頭,然後又看向了她肩頭的小黑,問道:“這是?”

  宋簡巴不得那個話題趕緊過去,於是連忙介紹道:“這是我的家人養的八哥,叫做小黑,它很聰明。”

  “小黑。”雲渚認真的點了點頭,然後忽然看向了宋簡道:“我好像還一直不曾知道姑娘的名字。”

  “咦?”這話讓宋簡微微一愣,不過回憶了一下才發現,她好像的確沒有做過自我介紹。明明應該在他介紹自己的時候,禮尚往來的互通姓名,可是那時她隻顧著安撫自己的良心,就這麽錯過了機會。

  她連忙補上道:“我叫宋簡。嗯……你叫我宋姑娘就好。”

  可這時,小黑又昂首叫了起來:“一一!一一!阿洛的一一!”

  “一一?”

  “算是我的,另一個名字?”宋簡一時之間,也拿不準要不要解釋一下,還是就這麽說上一句就夠了。

  但雲渚那雙清透的灰藍色眼眸一望來,人們似乎就難以在他麵前隱藏秘密。

  宋簡隻好說明道:“我十六年前,也曾經墜崖過一次,然後被神醫和他的弟子所救。然後,我與他的弟子約定,等我死後,屍體歸他解刨研究,因此他說我是他的一號屍體,可是這麽叫人未免有些可怕,便隻取“一”字,叫我‘一一’了。”

  雲渚頓時微微皺起了眉頭:“可是他挾恩自重,逼你答應的?”

  “不是,是我敬佩他,自願同意的。”宋簡笑道:“雖然阿洛——就是神醫的那位弟子,他叫聞人洛——性格有些古怪,但對醫道一片赤誠,若是他的話,說不定以後能將醫道鑽研得更深。我死之後,屍體放著也是浪費,倒不如幫他一二,如果今後,他能因此救治更多的人,我也算是對世人有所貢獻了。”

  聞言,雲渚望著她的笑臉,因這豁達的態度而怔了怔。

  他還記得,她方才那樣堅定的說,“自己是最重要的。”,可是現在,卻可以為了世人獻出自己的身體,又漫不經心的覺得這根本不是什麽大事。

  雲渚不禁問道:“你和那位阿洛閣下,可是已經兩情相悅?”

  若是女子,做出種種不合理之事,最有可能的,便是與人有情。

  宋簡卻驚訝的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想,她好笑的搖了搖頭,解釋道:“當然沒有。”

  “是方才小黑說的那句‘阿洛的一一’,讓你誤會了嗎?”宋簡低頭看了看小黑,想了想道:“應該是阿靖一直不同意這件事情,所以阿洛才會對著小黑教些‘一一是我的’之類的話當做回擊吧?”

  “阿靖?”

  “他……”宋簡發現,每次要解釋她與南宮靖的關係時,似乎都有點複雜。主要是因為她不想說自己是他的“繼母”,因為那樣的話,就相當於承認了和南宮淳的婚姻關係,可是,她這邊並不情願,南宮淳那邊也從沒給過什麽正式的名分,所以介紹起來都非常奇怪,隻能從頭說起:“原本叫做南宮靖,是南宮淳的兒子。不過小時候,他的母親就被南宮淳殺死了,自那之後,便是由我照顧。十六年前,我帶著他一起墜落懸崖,被神醫所救後,他便成為了神醫的關門弟子。”

  “他不能接受你死後,被旁人觸碰身體,是嗎?”

  “嗯,”宋簡有些無奈道:“是有點。”

  其實她不是不能理解南宮靖的心情,若是她是南宮靖,也一定會覺得,那是一件過於悲傷的事情。

  在這件事情上,或許是她做的太任性了吧。可是,已經和阿洛約好了,若是反悔,也不合適。

  這時,雲渚站了起來,說出了一句讓宋簡感覺有些奇怪的話:“我會盡我所能,讓你能夠回到他們的身邊。”

  她驀地反應了過來,連忙跟著站了起來,轉身望向了洞口外,緊張道:“是有人來了嗎?”

  而她話音剛落,自黑暗之中,有一道身影,便走入了山洞。

  他一襲黑衣,簡直宛若是從黑夜之中誕生的魔神。

  從那張熟悉的麵具上,宋簡認出了他:“……夜?”

  雖然下意識的吃了一驚,可隨即,她便意識到了,這是個回到南宮淳身邊的好機會——

  現在隻剩下南宮淳和端王這一條CP線了,若是回去,沒有合理的借口接近端王不說,還找不到懲罰南宮淳的機會,但若是回到南宮淳身邊,既能阻止他接近端王,又能找到破綻進行懲罰,簡直是一舉多得。

  這麽一想,宋簡立即擋在了雲渚身前。

  “……你是怎麽找到我們的?”

  她是真的有些好奇——暗衛的設定,未免也太BUG了吧!真的就是無所不能嗎?

  而夜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說:“夫人,教主在等你。”

  這話聽起來恐怖極了,但好在宋簡工作了三年,各種場麵多多少少都經曆過一些,雖說略微有些緊張了起來,卻並沒有被嚇住。

  她道:“我跟你走,但是你要放過他。”

  “宋姑娘,”雲渚立即道:“不必如此。”

  “但是很有趣啊,”宋簡笑了笑,轉身將肩膀上的小黑雙手抱住,遞到了他的麵前,鎮定自若道:“你看,你說你是要普渡眾生的渡船人,可是我,卻能渡你這個渡船人一次呢。”

  ……

  宋簡主動朝著夜走了過去,她拽住了他的衣袖,將他拉走了。

  等走出一段距離,見他沒有反抗,離開的如此輕易,宋簡不禁有些生疑的問道:“你是一個人來的,還是帶了其他的暗衛一起?”

  夜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並不想要說話,卻又偏偏開口了的生硬:“……我一個人。”

  “那就好。”不知怎麽的,宋簡總覺得夜不會說謊。她鬆了口氣道:“我還在擔心,剛才在雲渚麵前話說的那麽漂亮,結果我把你拽走了,又出現了其他暗衛圍攻他,就顯得我……”

  她頓了頓,一時半會沒找到合適的詞匯來形容,過了半晌,才不確定是否恰當道:“……好二啊。”

  可是,她輕鬆的笑著,夜的態度卻一直很沉重。他突然道:“夫人。”

  “嗯?”

  “之前教主命我殺死那天下第一寺的佛子,我靠近他時,看出了他中的是情毒。”

  宋簡隱約察覺到了,他想問的問題,不由得似笑非笑道:“所以?”

  “所以,是他運功將毒完全逼出了,還是,”說到這,夜的語氣艱澀了起來:“夫人您……”

  她笑道:“你猜?”

  不過隨即,宋簡便不以為然道:“你若是擔心,南宮淳因為你沒能及時追上來找到我而遷怒與你,那麽我們兩個都守口如瓶吧。南宮淳沒有靠近過雲渚,就算猜到他大約出了什麽意外,也不一定就知道是情毒——我們都很清楚,以南宮淳的脾氣,他若是知道我被人碰了,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不僅是雲渚會受到報複,你,我,都逃不掉嚴厲的懲罰。”

  夜知道她說的是實話,對於南宮淳,他比她了解的更多。然而比起魔教中那些酷刑本應帶來的恐懼,他滿腦子卻都是“他若是知道我被人碰了”這句話。

  一股莫名的怒火驀地湧上心頭,夜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在沸騰和嘶吼,她那淩亂的長發,鬆垮的衣物,突然之間都變得如此刺眼。

  這種感情叫做什麽,他全然不知,但他隻是憤怒。

  他本以為她是隻屬於教主的東西,他畏懼而隱忍著,壓抑著那萌發的嫩芽,死死不敢踏過雷池一步——你看,青鳳踏過去了,但他又得到了什麽?

  然而他將她看的如此難以企及,不可觸碰,她卻用這樣漫不經心的態度,仿佛毫不在意的語氣,隨意的說出被別的男人輕易擁抱的話語——!

  一瞬間,一直止步不敢前的自己,忽然就仿佛一個笑話。

  夜突然伸手,一把拽住了宋簡那沒能找到時機整理好,因而係的略顯倉促的腰帶,將她帶進了懷裏。

  宋簡突然被拽了過去,然後被扼住了脖子,一時之間,她被迫在夜的臂彎中抬起頭來,瞪大了眼睛,看向了他的臉——

  一般來說,若是能夠看見一個人的表情,多少便能推測和確定當下的情況究竟危不危險。

  但她隻能瞧見夜戴在臉上的麵具。

  那一瞬間宋簡在想,難不成南宮淳對夜下過什麽命令,類似於“要是我的女人被人碰了,你就不必帶回來髒了我的眼睛,就地殺了便是。”?

  可是,那扼在她咽喉處的手,隻是一開始仿佛失控般的收緊了一瞬力氣,便又很快的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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