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作者:花木柔      更新:2021-02-04 02:20      字數:3883
  宋簡的語氣於是一如既往, 柔柔軟軟的:“好的。”

  但她越是顯得輕描淡寫,不知為何,青鳳就越覺得心裏難受。

  “您不相信嗎……?”

  “不, 你這麽說, 我很高興。”宋簡貫徹虛弱無力的設定, 聲音發飄道:“我知道你也有難處,但是……若是可以的話,幫我多照顧照顧阿靖吧。”

  青鳳凝視著她神色怏怏的麵容, 不解道:“您為什麽……那麽重視南宮靖……?他並不是您的親生孩子。”

  若不是他……她也不會三番兩次的觸怒教主。

  明明……明明他和夜都看得出來,教主對她是格外不同的,若是沒有南宮靖, 她隻要順從教主,說不定真的能名正言順的成為真正的“夫人”。

  而宋簡沉默了片刻後,回答道:“可是他隻有我。”

  她想起了一些以前發生過的事情, 不由得蹙起了眉頭,低聲道:“而我不想再拋棄任何人了。”

  ——當然,隻能在除非工作必要的情況下。

  可她那世間似乎隻有南宮靖最為特殊, 與她相依為命的語氣, 讓青鳳忍不住的不舒服起來。

  他咬了咬嘴唇道:“您曾拋棄過誰嗎?”

  宋簡心想, 她曾拋棄過誰?

  工作三年,因為工作原因, 她不知道獲取過多少人的信任, 然後又將他們或她們拋棄。

  有些人和她反目成仇, 有些人不願相信, 似乎直到最後, 也一直都在等她回頭……

  若是演員還好, 大家都知道是演戲, 就算戲裏再怎麽惡毒,導演一喊卡,大家都親親熱熱的笑笑鬧鬧。可是女配這個職業,是個獨角戲——她永遠也得不到諒解。

  有些時候,看著對方怨恨和失望的眼神,怎麽可能不難受呢?

  縱然不是真實的世界,投入的感情卻也是真實的。有些時候扮演的角色,必須要做的目標,和自己的三觀相差極大,甚至自己都想罵上一句“什麽垃圾”,但是一個故事裏需要一個醜角,她們就必須努力為故事增添光彩。

  因此經驗豐富的女配工作人員都會告誡後輩:

  “隻是工作而已,不要太當真。不要投入感情。”

  “過去的工作就過去了,別想了,別想了。”

  “不要把工作世界中的重要角色當做人來看待。”

  “最好時刻保持上帝視角。”

  “不要回顧自己工作過的世界。”

  想到這裏,宋簡長長的歎了口氣,感到了些許困倦,她靠著床頭有些腰酸,便支撐不住的滑了下去,側躺在床沿,垂著眼睛,手腕懸在邊緣,像是瀕死的蝴蝶一般。

  “我今天太累了,晝……”

  她虛軟無力的試圖結束今天的對話,也借此回避了她不想回答的那個問題。

  見狀,青鳳驀地也心軟了下來。他猶豫了一會兒道:“教主說,您可以使用屋後的溫泉……您可以走動嗎?”

  “不能。”宋簡道:“我……很不舒服。”

  青鳳的眉間微微顫動了一下,然後垂下了眼眸道:“那麽……我抱您過去吧。”

  “嗯……”

  清瘦的少女毫不反抗的被他抱了起來。

  她的額頭輕輕靠在他的胸前,神色順從。

  從來都注意展示女性的柔美,小心的隱藏著自己屬於男性力量的青鳳第一次,發覺自己原來也可以被人這樣全心全意的依靠。

  她的身體是如此的柔軟,抱在懷中,不禁讓人心猿意馬,想要觸碰更多。

  ——但他有什麽資格呢?

  想到這裏,青鳳就覺得心髒疼痛難忍。

  這時,宋簡苦惱的小聲道:“我要是在溫泉裏不小心睡過去了怎麽辦?”

  而一聽她說話,青鳳就算心中酸澀,卻也忍不住微笑起來道:“我會守著您的。”

  ……

  泡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的宋簡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青鳳將她抱回來後,就不見了蹤影,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隱沒在黑暗之中。

  而一身清爽的感覺,也讓她之前壓力過載有些昏沉的大腦清醒了許多。

  她在冷靜的思考。

  大綱上的主線劇情,開始於南宮月十六歲的時候。之前她原本準備在南宮淳的身邊過完,但現在看來,別說十六年了,一年她可能都難以忍受。

  她必須得想辦法離開。而且如果要走,必須帶著南宮月,南宮靖一起離開。

  但她沒有武功,南宮月是個嬰兒,南宮靖也還是個孩子,他們三個,要逃出戒備森嚴,高手如雲的魔教,還得從長計議。

  ……一起跳崖可以當做最後的退路,不過,首先還是得先把南宮靖的傷養好……

  想到這裏,她摸了摸懷中的長命鎖,歎了口氣。

  這個長命鎖……劇情跳過的時候,南宮淳似乎沒有發現。而若是現在送出去,被南宮淳發現了的話,阿靖估計再也“長命百歲”不了了吧……

  這讓她忍不住長長的歎了口氣。

  很多人都覺得,女配工作很輕鬆,隻要穿越的世界夠多,她們就會像是成了精的九尾妖狐一般,經驗豐富,遊刃有餘,把握人心,可以隨意的將人玩弄於股掌裏。

  但宋簡工作了三年,還是常常因為工作焦頭爛額。

  工作哪有輕鬆簡單的呢。每一次都是要做足準備,絞盡腦汁,然後精疲力盡的去處理一切突發狀況,時不時還得應付心理層麵的摧殘和道德層麵的考驗。

  而就在這時,宋簡的房門突然被人輕輕的推開了。

  她下意識的以為是南宮淳,但又覺得南宮淳的動作不可能這麽秀氣。她坐了起來,看向了門口,如今天色已晚,屋內又沒有點燈,宋簡眯起了眼睛,遲疑的問道:“誰……?”

  青鳳的聲音低低的響了起來:“是我。夫人。”

  可除了他以外,他身邊還有一個小小的身影,似乎有些虛弱,而走得有些踉蹌。

  “阿靖?”宋簡不自覺的提高了聲音。

  “夫人……”

  聽見南宮靖熟悉的呼喚,她的雙腿不自覺的放下了床沿,下意識的就想要站起來去迎接他,但想到他不知道為何會來到這裏,若是被發現,又該會被怎樣懲罰,便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坐在了床邊,不知道自己是靠近好,還是不靠近好。

  但聽見了她的聲音,南宮靖不等一旁的青鳳引導,便急急忙忙,跌跌撞撞的在黑暗中摸索著向前走去。

  他的雙手纏著繃帶,因而隻能用腳、腿、膝蓋和肩膀等地,小心翼翼的探索著四周。

  宋簡不由得急聲道:“晝,帶他過來。”

  青鳳往前走去,在南宮靖的身邊彎下腰去,小心的扶住了他的肩膀,將他帶到了宋簡的身邊。

  “夫人……”

  宋簡歎了口氣。她是真的還沒有想好,下一步要怎麽走,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麽對待南宮靖。

  她猶豫糾結的時候,南宮靖坐在了床邊的踏腳上,靠著她的小腿,朝著她仰起了頭來,“夫人,不是應該有禮物要給我嗎?”

  “……”

  “你最近在繡的那個荷包,‘立於青天之下’,又繡著‘長命百歲’的那個荷包……不是要給我的嗎?”

  宋簡歎了口氣道:“……你的安危更重要呀,阿靖。”

  南宮靖卻突然語出驚人道:“他要麽就殺了我吧。”

  小小的孩子說出這話,沒有半點驚恐慌張,隻有令人驚異的平靜,反而叫人嚇了一跳。

  “阿靖?”

  “他是我的父親,他生了我,想要拿走我這條命的話,就拿走吧。可是如果還沒有拿走,我就想做我想做的事情。”

  “……”

  “我想要您給我做的長命鎖。夫人……我期待了很久……”見宋簡仍在猶豫,黑暗之中,南宮靖的語氣帶著刻意撒嬌的輕柔與嬌嫩,像是雨後頑強鑽出的小草,努力的留下葉片上的露水,不想叫它滑落。

  他想著自己在書房裏習字,讀書時,偶爾抬頭望向窗外,總能瞧見宋簡躺在庭院中的搖椅裏。他總覺得,她是為了陪他,為了能讓他一抬眼就可以看見自己,所以才特意躺在那的。

  有些時候,她整個人都陷在了搖椅裏,隻有一片衣袖,搭在扶手上。

  若是那天,她穿著白衣,那就像是一片雲落了下來;若是粉衣,就像是一片花瓣;若是藍衣,就像是一片湖水。

  她總是在繡著東西,南宮靖總是想著,她為什麽要繡呢?她是繡給誰的呢?

  若是現在的話,他一定會跑過去問個清楚,但那時,他總是對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感覺畏縮不已,仿佛走在世上,稍不小心,所有的事物都會將他重傷一樣滿懷恐懼。

  所以,當他發現“立於青天之下”是靖字的時候,南宮靖隻覺得心髒跳得飛快,像是窺見了一個秘密的寶藏般激動不已——

  可是,他又不敢相信,那寶藏真的會屬於自己。

  哪怕所有的線索,都指向那唯一的答案——

  明明是一方手帕,為什麽還要改成荷包的樣子,為什麽還要加上一句“長命百歲”……

  還是在南宮淳與她爭吵,說不會給他補辦任何儀式之後?

  “夫人想要自己給我做一個長命鎖。”

  南宮靖一下子就察覺到了宋簡的意思。

  他不敢去問,唯恐像是一個美夢,你一開口,它就破碎了。但每時每刻,他都期待著她真的可以送給他。

  “我看見你一直在繡它,每天都在想你什麽時候會繡完……我從來沒有得到過禮物……這是第一次有人送我禮物,我等了好久好久……求求你了,夫人。”

  他將上身傾了過來,額頭抵在宋簡的小腿上,聲音稚嫩的哀哀請求。

  剛才一個人的時候,宋簡還能保持著上帝視角的漠然,但聽見小孩子的聲音,她就一下子被代入了情緒。

  她伸手捏住了依然藏在懷裏的長命鎖,卻因為莫名的恐懼,無法順利的拿出來。

  “……說不定我們會一起死掉。”宋簡低聲道。“阿靖,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想再在這個世界待著了。”

  聞言,青鳳張嘴想勸些什麽,可是南宮靖聽起來卻很是高興的應和道:“好啊!”

  他一點兒都不慎重,叫宋簡不由得有些好笑問道:“你知道死掉是什麽意思嗎?”

  “知道啊。”南宮靖道:“但是能跟夫人一起,有什麽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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