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

  在沈默講到一半，鄭開複半信半疑，懷疑沈默在忽悠自已的時候，一聲霹靂驟然炸響，把他給了一大跳，臉上表情瞬間變得嚴肅與不安起來，難道是老天爺在警告自已？

  沈默差點沒狂笑出聲，這聲炸雷響得太及時了，簡直就是完美無缺的配合，雷公，好樣的，給你一個滿讚。

  雷聲響過之後，鄭開複的臉色有點蒼白，表情顯得有點尷尬複雜，現在，他真的相信沈默說的都是真的了，拋開老天爺給他的警示不說，單看沈默來滄縣後的種種表現，確實跟之前的大不一樣，也唯有得神仙指點，方能在短時間內變得如此妖孽。

  哎呀，老夫竟然收了一個神仙弟子做學生，這豈不是說老夫和神仙有緣？

  他的心思瞬間活泛起來，神仙無所不能，從手指縫裏漏點東東出來都是無價之寶，老夫也不貪，就學個長生不老的仙術就行，嗬嗬，不知道老夫這個學生可曾學到手？肯不肯教老夫？老夫給他當徒弟也行，拜師學藝，這入門排行不是看年紀，而是看入門的先後滴。

  真怪不怪鄭開複會生出這樣的想法，是人都有私心，在足夠的利益麵前，沒人能抗拒得住，長生不老，估計是人世間所有人都夢想的，就連一心為民，清政廉潔的鄭開複也不例外。

  沈默偷笑，之前能把老狐狸柳錚給忽悠過去，何況思想有點迂腐的鄭開複，老招數百試百靈，忽悠人的法家大法寶。

  “噢……”得知老神仙授予的隻是人世間的一些東東，沈默自已也沒能學到長生不老的仙術，鄭開複一臉失望表情，神仙本就神龍不見首尾，能遇到已是莫大的福份，可惜沈默的福緣還是不夠，或者說，他沒有修習仙術的悟性，所以老神仙才沒有傳授給他。

  “小六啊，法不傳外耳啊。”鄭開複語重心長提醒道，他不愧是久經風浪的長者，在經過短暫的恍惚失落後，很快就收斂心神，表情嚴肅的提醒沈默要保密，絕不能讓外人知道這個秘密。

  正如沈默所說，得仙人傳授，是沈默的莫大福份，但也可能是個大禍患，甚至可能因此丟掉性命，人心，難測啊，萬一碰到歹人把他綁架，以性命要挾，逼迫他把仙人傳授的那些東東默寫出來，再殺人滅口呢。

  “學生謹記師尊的教誨。”沈默躬身應喏，表情嚴肅認真，雖然是彌天大謊，但古人相信啊，這對他來說也的確是一個極大的禍患，得認真對待才行。

  鄭開複對這個運氣牛筆的學生還是很愛護的，一番思索後，想出一個忽悠人的辦法，拜一位神龍不見首尾的清修奇人玄清子為師，學了點皮毛，如今師尊他老人家雲遊天下去了，不知所蹤。

  “學生拜謝老師。”沈默神態恭敬的給鄭開複躬身揖禮，這一次，他是發自內心的，認真誠懇的行禮道謝，他能感覺得到老師對自已的關愛，內心還是挺感動的。

  “你能把一身所學造福百姓，就是對老師最大的回報。”鄭開複開啟老師教育學生的模式，反反複複的交待個不停，很象星哥版的《大話西遊》裏的唐僧哥哥。

  沈默隻能拚命點頭，調動麵龐的肌肉，努力讓自已表現得很認真聽講且感激的表情。

  兩人說了一路話，不知不覺已來到災民安置營，留在營區裏坐鎮的一眾村正連忙出迎，恭敬行禮，順便把村裏統計好的傷亡數據呈報。

  鄭開複接過紙條，掃了一眼，發出一聲低歎，轉手交給沈默，十幾個村莊受災，損失財產不計其數，死亡二百三十一人，失蹤三十二人，如果不出意外，這失蹤的三十二人也已葬身滾滾洪水中。

  這些損失原本可以避免的，隻是昏官楊懷化嚴重失職，不聽他的勸告，才造成了這樣嚴重的後果，這個楊懷化必須彈劾，不摘掉他的烏紗帽，老夫的名字倒過念。

  沈默看了一眼傷亡數據，也是發出一聲同情的低歎，天災人禍，苦的都是老百姓，也幸好他在，開了掛，忽悠大夥兒捐糧捐款，否則這些災民更悲慘，走投無路下極可能鬧出民變事件。

  鄭開複安慰了幾句，轉而詢問各村正有何打算與要求，如有可能，他會在能力範圍之內盡力給予幫助。

  沈默聽得出這是官話，滄縣太窮，縣衙開支大，象縣尉張楚那幫手下捕快衙役的月薪根本不夠養家糊口，全靠私下賺取一些灰色收入來補貼，縣庫存糧存錢本就不多，這次賑災基本都掏空了，縣衙能給予的幫助挺多是一些政策性的，減免徭役稅賦還得上奏朝廷，天子審批恩準才行。

  不得不說，古代的老百姓太樸實了，他們僅要求朝廷減免徭役稅賦，讓他們先渡過眼前的難關再說，其他的，縣衙能給予多少幫助就盡量給吧，他們有手有腳，隻要肯幹，肯定餓不死人。

  至於打算，田地被淹了，等洪水退卻，可以重新開懇耕種，房屋是全毀了，可以重新建造，他們現在正在組織全村的青壯年砍伐樹木，儲備建房所需的木材，到時候全村人一起合力建造新房。

  不過考慮到鋤頭、斧頭等勞作農具都被洪水衝走，需重新購買，稻種需要購買，鍋碗瓢盆等日用品都需要重新添置，都需要錢，他們打算組織那些年青的女人進城打零工掙點錢，所得收入按全村戶數均分。

  “好，本官會通知下去，讓那些捕快衙役盡量給予關照。”鄭開複點頭讚同，這些災民忙著掙錢糊口養家，心裏有了盼頭，自然不會搞事，這就是以工代賑的精義所在，沈六所提的賑災良策就是妙。

  “學生這裏有一千兩銀票，你們各村均分了，購置一些急用的農用鐵器，不夠均到戶就大夥合著用。”沈默知道民間百姓的疾苦，更知道這些災民要重建家園有多困難，自已雖也急需用錢，但還是咬牙捐出。

  “某代表全村百姓謝謝沈六郎君。”

  一眾村正感動得當場下跪謝恩，一千兩銀子對一個普通百姓來說，一輩子不吃不喝都賺不到的天文數字，雖然十幾個受災村子均分，每個村子能分到的數額不多，但對他們這些受災的人來說，簡直就是雪中送碳的救命錢，無不感動得熱淚盈眶，沈六郎，大善人也。

  鄭開複捋著頜下長須連連點頭，清瘦的麵龐上滿是讚賞的笑容，所有的學生裏頭，差不多是小六最讓他滿意了，將來不知道他能取得多大的成就？

  他這個一縣之尊不貪髒枉法，沒有灰色收入，全靠每月十兩銀子的俸祿養家，日子過得挺緊張的，一千兩銀子對他來說同樣是一大筆錢，反正他身上連五兩銀子都掏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