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摩尼明教
作者:青史盡成灰      更新:2021-05-09 19:31      字數:3344
  “我就說應該直接出兵,李成又不是什麽金國上將,就是個土匪頭子,又有什麽了不起的。”

  張俊嘟囔著說道。

  這位曾經和嶽飛毅然反對老種,後來在滑州一帶立下赫赫戰功,隻因為沒有和嶽飛一起北上,從禦營前軍出來,戍守京東,到了當下,又成了劉錡的副手。

  張俊的資曆算是相當不錯了,唯一的問題就是缺少獨當一麵的機會,也缺少足以震動一時的戰績。說白了,就是表現很好,沒什麽閃光點。在一堆名將當中,顯不出來。

  既然沒有機會,就自己創造,張俊卯足了勁頭兒,要拿李成刷經驗,故此他是頻頻請戰,給劉錡造成了不小的壓力。

  大宋的兵馬已經漸漸有了規矩,這個規矩的核心就是尊重武將,這不是寫在紙麵上,而是實實在在做出來的。

  趙桓多次親自統兵,但到了決戰關頭,他基本上都會放手武將,由他們主導戰爭。

  這就形成了主帥負責製。

  什麽千裏送陣圖啊,什麽致命微操,趙桓是不會做的。

  皇帝不幹,下麵的臣子又豈敢放肆……所以說,這幾年間武將的地位提升很快。但並不是每一個武將都能這麽順暢。

  至少說你要有都統製的銜,其次還要有官家點頭……譬如說韓世忠,他頭頂王爵,掛著中軍都統製,禦營司都指揮使,自然是無往不利,其次吳玠有興漢侯的身份,禦營後軍都指揮使,嶽飛也是侯爵,還親自統兵北伐……這三人都是標準的獨當一麵的統帥。

  這個統帥是什麽意思呢?

  就是和宰執並列,而且還是考前的那幾位,以韓世忠為例,在各種排名上,他僅僅在呂頤浩之下,便是幾位平章軍國重事,也不能越過他。

  優待武人不是說說而已,那是方方麵麵,都要體現出來的。

  在這些武臣當中,最特殊的就是曲端,他沒有都統製銜,也不直接統領禦營,但是卻以樞密使銜,掛了河北兵馬都部署,駐兵曲端堡,負責堅守這個橋頭堡,並且輪換練兵……隻能說這裏麵的水很深,趙桓把握得很死。

  基本上曲端就代表了大宋的名將天花板。

  身份低於曲端的,就很難有無上的威嚴。

  這也是張俊敢於挑戰劉錡的原因所在。

  不能服眾,劉錡的自然談不上高興,正在他準備耐心解釋,突然有人來報,京城來人了。

  劉錡、張俊、劉正彥、苗傅等等諸將,悉數出迎,眾人立身垂手,畢恭畢敬……來得不是別人,正是樞密使張叔夜。

  和曲端那種掌握軍略的不同,張叔夜是正兒八經握著樞密院的大權,一切升賞任用,軍需物資,都在他的一念之間。

  除了能直達天聽的名將重臣之外,其餘都要對這位樞密使畢恭畢敬,沒有辦法,誰讓你們的命根子抓在人家的手裏。

  張叔夜的到來,幾乎是又在劉錡的頭上,壓了一座泰山,反而是張俊忍不住雀躍,欣喜。

  這必是動了孔家,文官坐不住了,不然又豈會派出堂堂樞相。張俊偷眼看了下劉錡……這小子也沒啥了不起,除了出身好,臉長得白,簡直是一無是處。統領禦營左軍這麽長時間,也沒打出名堂,倒不如把禦營左軍交給我,咱老張也該風光一把了。

  “拜見張相公。”

  劉錡帶頭施禮,老張一擺手,臉上陰沉著,看不出半點笑容,“不必虛禮,到中軍帳,老夫有話要說。”

  此老的態度很冷,似有不悅之色,張俊認真揣度,隨後有緊緊跟隨,終於到了中軍帳。

  張叔夜大馬金刀,直接坐下,而後開門見山道“衍聖公胞弟孔端操不肯屈膝,服毒身亡,仙源學子,為了保護孔林,數十人喪命,血灑聖人墳前!這是什麽?是奇恥大辱!我大宋立國以來,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天下士林的臉都丟光了。你們這些人,卻依舊按兵不出,是什麽道理?若是孔林遭到冒犯,真的被賊人盜挖,到時候你們就是天下罪人,不用官家動手,天下的士人就會用吐沫星子淹死你們!”

  老張怒氣衝衝,大聲責備。

  劉錡繃著臉,躬身道“張相公,作戰方略已經在禦前會議討論過了,經過官家點頭,旨意送到了末將手裏,隻怕是不好輕易改變。”

  張叔夜惱怒道“事情是死的,人是活的。禦前會議上,誰能料到賊人敢喪心病狂,冒犯孔府!眼下聖人遭逢劫難,還能坐視不理嗎?”

  劉錡低著頭,遲疑再三,隻能硬著頭皮道“要想改方略也可以,但必須有旨意!”

  “旨意?”

  張叔夜驟然拍桌,大怒道“戰場之上,瞬息萬變,身為大將理當把握戰機,隨機應變,豈肯事事請旨!更何況如今老夫到了,你還不願意更改嗎?”

  劉錡額頭冒汗,確實壓力如山。

  “張相公,若是有旨意,末將自當遵從,若是……末將以為,叛賊攻擊孔家,雖然震動不下,但卻無關緊要,不必因此改變大局!”

  “你說孔府的事情是小事?”張叔夜氣得笑了,“現在整個政事堂都翻了天,呂相公帶頭請旨,還有禦史言官,京城太學生,所有人都蠢蠢欲動,攻擊彈劾,說你劉錡誤國。還說你坐視賊人斷了大宋文脈道統,是千古罪人,所有人都要殺你!”

  麵對張叔夜的指責,劉錡竟然也生出了一股怒火……昂起頭,怒吼道“兵犯孔家,他們就如此上躥下跳,當初金人兵犯開封,怎麽有那麽多嚷嚷著議和的?孔家,文脈,道統……在他們眼睛裏,江山,社稷,官家,都不如這個重要嗎?”

  “我劉錡奉旨行事,按照戰局做出決斷,我對得起天地日月,想陷害我,隻管動手就是……讓我為了孔家,改變方略,影響大局,我絕不同意!”

  劉錡的爆發,居然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張俊看在眼裏,簡直要雀躍起來了……這個姓劉的真不知道死活啊,得罪別人也就罷了,還得罪張樞相,你以為自己是那幾位,金剛不壞啊?

  看起來這個都統製,無論如何你也保不住了。

  劉錡在壓力之下,驟然發泄……等他說完之後,竟然胸中的鬱積去了不少……既然如此,索性破罐子破摔吧!

  “張樞相,京東的情況非常複雜,李成和金人都不足論……真正要命的是遍地的賊匪,宋江之亂才過去幾年?便是在金人南下之前,韓大王就曾經在京東平叛。眼下的齊魯大地,沿海有海寇,泰山有賊人,蒙山有匪徒,還有剛剛平定的梁山泊……千裏疆土,幾無一尺淨地。”

  “打敗李成輕而易舉,可他手下三萬多賊匪怎麽辦?散落在京東,要有多出來多少賊寇?不能一舉殲滅,弄得遍地狼煙,遷延日久,京東就會成為大宋的爛瘡。官家親自統兵,幾次麵對金賊,死戰不退。宵衣旰食,四季常服不過八套,一餐一菜……張相公,你也是知道的。”

  “朝廷當下最難的就是財稅,政事堂,戶部,頻頻以此事勸諫官家。怎麽到了京東,就失去了方寸,穩不住心性,非要嚷嚷著出兵!眼下出兵,就能解決京東的問題嗎?說到底,還不是為了在士林買好,爭當孔夫子的孝子賢孫!我劉錡是官家的人,這麽長時間,也都是官家庇護,該怎麽用兵,我隻聽官家的,至於別的,不是我能顧忌的。”

  劉錡衝著張叔夜拱手,“末將說話不好聽,還請張相公見諒。末將還要巡營,告辭。”

  劉錡揚長而去,剩下萬分尷尬的幾個人。

  該怎麽辦吧?

  張俊急忙站出來,躬身道“張樞相,末將以為李成不過是小毛賊而已,隻要給末將五千人,就足以擊敗李成,保護孔府!”

  張俊滿懷信心請戰,可是並沒有得到積極回應。

  張叔夜隻是用鼻子哼了一聲,隨後也起身離去。

  這回就剩下張俊尷尬了,他瞧了瞧劉正彥和苗傅,怎麽回事?我說錯了什麽?

  苗劉二人看了看,也歎了一口氣,轉身告辭,隻剩下張俊在淩亂著……

  不對啊,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劉錡,你上午的那番話……”

  巡營之後的劉錡,被張叔夜單獨叫到了帳篷,隻剩下兩個人,劉錡慌忙抱拳,歉意道“末將莽撞,請張相公見諒!”

  張叔夜笑嗬嗬擺手,“不是的,你的話半點錯都沒有……相反,已經有了大將之風,審時度勢,能跟那幾位相提並論了。可你的做法不對,太小孩子氣了你也不想想,官家能讓老夫來,老夫又是樞密使,你是既不相信官家的眼光,也不相信老夫的為人,豈止魯莽,簡直無腦!”

  劉錡被罵得臉色漲紅,連忙要請罪……張叔夜卻又攔住了他。

  “說什麽都沒用,關口是能打勝仗!”張叔夜探身,“老夫問你,到底還要多長時間?”

  劉錡稍微思量,便躬身道“回張相公的,隻要泰山彭郎點頭,再加上統製關勝領兵過來,三路合圍,就足以一舉蕩平李成!”

  正在說話之間,突然有人衝進來,氣喘籲籲道

  “都統製,彭頭領派人來了,說他願意配合朝廷……隻是他們摩尼教跟朝廷有血仇,需要你親自過去,充當人質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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