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忍小為大
作者:跳水的鬆鼠      更新:2021-02-01 03:38      字數:3395
  <b></b>常樂眨了眨眼,笑道“是,狀告太守虐妻。”

  “此案你隻會輸,不會贏。”

  張長修很是冷漠地告訴她結果,怕她又不好好走路,再次抓上她的手腕。

  “哎喲,你慢點。”

  常樂自恃腿長,可仍是緊趕慢趕都趕不上,忍不住抱怨出聲。感覺到他放緩了步子,這才繼續問。

  “為何我會輸?”

  “你狀告我虐妻,我亦可告你善妒,有失婦德;對外謠言喪偶,有失婦言;披頭散發瘋瘋癲癲,有失婦容;攪擾家宅,有失婦功。再加三年無子。條條樁樁,皆是我有理。”

  常樂聽他說的如此理直氣壯,心底裏有個奇怪的念頭冒出來,竟有些喜悅。

  “你這說的,就是我不守四德,又犯七出。那判下來,不就是讓你一紙休書休了我?”

  張長修身子僵住,回首看她,勾唇一笑。

  “若是告到公堂之上,我若願意便是一紙休書,我若究責,讓你蹲牢受苦也非不可能。”

  “你!哪裏有這樣的道理?”

  “本官是依律言事。”

  “哪兒的律法?”

  “大氏的法律。”

  常樂不滿地吐了吐舌頭“莫不是你自己定的法。”

  張長修睨她一眼“本官向來依法行事。”

  “不公平。”

  常樂眨了眨眼,氣勢弱了下來。

  在婦女地位低下的古代,又有妻以夫為綱的倫理在,她就算再有理,也不可能扭得過。雞蛋碰石頭的道理,她還是懂得。

  張長修歎了聲“萬事萬物,哪裏有個恒一的準則?隻能盡量維持公允罷了。”

  “你若真顧及我的救命之恩,下次我擊鼓告狀的時候,你就選擇休了我。切莫忘了。”常樂忽略他的惆悵,不著調地挑了挑眉。

  ……

  衙門後堂,衙差送茶上來,看著常樂的目光很是詭異。

  太守竟真帶著夫人來了衙門,看起來兩人一派平和,難不成他們和好了?

  剛剛其他兄弟還說,太守老爺是拉著夫人進來的。

  太守的家宅終於要寧了!

  兩位當事人沒注意在場衙差們的眼光,各自想各自的事。

  “常樂,聽描述畫像,你的功力如何?”

  常樂聞聽他又問這個問題,不耐煩道“你覺得你那個腦袋畫的怎麽樣?”

  “在外說話要注意!”張長修皺了皺眉。

  在府衙之中,他的權威麵子還是要的。

  常樂不理會,喝了口茶道“你該不是讓我幫你畫犯人的畫像罷?你們不是有畫師?”

  “他們……”

  張長修一言難盡,眼神示意旁邊的師爺,讓師爺將畫像展示給常樂。

  麵前來個人兒,常樂慵懶地抬了抬眼皮。隻一眼,一口茶噴了出來。

  不光噴了一畫,還噴了師爺一身。

  這畫的確實是個人。

  鞋拔子臉,銅鈴眼,大鼻子,厚嘴唇,粗眉毛。該有的都有,但組合起來不像個正常的人。不客氣的說,就是幼兒簡筆畫。

  笑意上湧,從牙齒縫兒裏流出來。聲音越來越大,笑的一屋子人尷尬不已。

  張長修也很無奈。

  畫師根據五個人的描述,畫了完全不同的五幅畫。最後勉強一整合,成了這樣。

  十三郡沒有個適合衙門的畫師,最後也隻能怪十三郡不夠繁榮。像在江南郡圭都這些繁榮之地,能準確畫出犯人畫像的畫師不計其數,可惜他無法擁有。

  若不是走投無路,他也不會拉著常樂就來了府衙。

  畢竟畫像都不對,犯人站在麵前也不可能認識。

  “真是抱歉。”常樂好容易憋住笑,給師爺半鞠躬,道了個歉。

  師爺剛抹完臉上的口水,忙回了個全禮“夫人客氣。”哭笑不得地回到了張長修旁邊。

  “我明白了。你放心,我畫的肯定要比這個像。”常樂認真保證,隨後趴在扶手上,傾身看他,“不過,你要答應我兩個條件,不,三個。”

  “什麽條件?”張長修隱隱能猜到一些。

  常樂伸出纖細的手指。

  “一是不能再打我。”

  在場一片寂靜,唯有發現大戲的目光來回穿梭。

  張長修黑臉“好。”

  “二是讓我隨意出府。”

  這個他有料到,很想問她是不是要外出尋偶。鑒於在屬下麵前,他忍住沒問。不能讓別人知道自己的發妻要紅杏出牆。

  常樂等的有點不悅“我就出府轉悠,不會做些對不起你的事。”

  說完就有些猶豫。

  畫他和侍衛的春宮圖,應該是不算對不起他罷?

  嗯,不算!

  發現常樂的遲疑,張長修仿佛感受到一個無形的龜殼正悄悄負在他背上,緊握扶手的手青筋暴動“你不能獨自出府。”

  他內心自我安慰忍小為大,忍小為大!

  “十裏會跟著我的。”

  “我會派人陪你。”

  常樂眸光變了變,不接受這個建議“那我就不畫了。”

  “那十裏你也別要了。”張長修很幹脆利落。

  “禽獸!”常樂拍案而起,指著他的鼻子罵道,“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威脅我!”

  張長修無動於衷,輕鬆一笑“你現在不也在趁火打劫?這是你唯一出府的機會,你想好了。”

  後堂一時劍拔弩張,信息量還挺大。站在現場的師爺和幾名衙差,咽了咽口水,埋頭扮鴕鳥。

  這熱鬧看著有風險,他們後悔站在這裏了。

  “我同意還不行。”常樂勉強讓步,又賤兮兮笑道,“第三,我要用一種細炭筆才能畫出來,你看看你能不能買到。”

  她簡直感歎自己的機智。

  衙門買炭筆,還是用於破案上。這不是一個強力的官方宣傳?

  隻要她這次畫的好,那這波宣傳是穩穩的了,客源還不是滾滾來。

  到時候在柳成言那兒,沒準兒她還能借此再要些分成來。想想就美滋滋。

  “是什麽樣的細炭筆?”張長修好奇道。

  常樂想了想,故作思索“我也不知道怎麽形容,反正就是一種很細很細的炭筆,炭火的炭。是我很久以前接觸過的一種筆,現在也不知曉哪裏有。”

  張長修見如此麻煩又不靠譜,認為她是在戲弄自己“你便不能用毫筆?”

  “這……我不會用毫筆。”

  常樂在想著怎麽往八歸齋那處引,一衙差開口了。

  “回老爺,屬下應是見過夫人說的這種筆。”

  張長修挑眉,未想到真有這種筆“何處?”

  “八歸齋。淨水巷的一家賣書畫的。”衙差神色有些尷尬。

  常樂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樣了。她不信麵前這個尖嘴猴腮,看起來就體虛的人是去買正經書看的。莫名有些期待,他有沒有買自己畫的春宮圖來看。

  張長修餘光掃到常樂狡黠的神情,暗道有貓膩,不動聲色安排“好,你快去買回來。”

  “是。”

  衙差走了之後,一個捕頭模樣的人進來匯報,說是將那五個目擊者帶到。

  張長修將他們安排在側堂等候。

  常樂趴在椅子扶手上快要睡過去時,衙差帶著炭筆回來了。

  這是常樂第一次見著柳成言加工後賣的柳枝炭條。

  炭筆大概有四五寸長,一半燒的漆黑成炭,另一半刷了朱漆,掩蓋住本來的材質。朱漆上還用金粉寫了個“八”字。

  看起來,十分地高大上。

  張長修將炭條拿在手中仔細端詳,臉色有些難看,瞧著常樂目光別有意味“這是,柳枝所製?”

  常樂狀似無意地回轉眼神,避開他探究的犀利目光。她有些忌憚他的慧眼了。

  看透她的心虛,他仿佛知道了常樂整日折柳的真相。什麽折柳寄情,他怕是想多了。就算寄情,對象怕也不是他。

  指尖婆娑著那個“八”字,將“八歸齋”記到了心裏。

  腦子裏響起一道道聲音。

  ……

  “他棄我如蔽履,我說自己喪偶,豈不是很公平?”

  “……主母的日子過得清苦困頓,以至於主母要受外人恩惠。”

  “聽說十裏最近常常從後門出府,今日大夫人也出去了,才剛剛回來。”

  “你何時學會的畫畫?”

  ……

  啪。

  一聲脆響,整個屋子的人都蒙了。個個麵色茫然地盯著張長修,不知他從哪兒染了一身怒氣,他手裏的炭筆折成了幾節。當即又&nbp;&nbp;都低下頭。

  常樂默默地看著,直覺告訴她。是她惹了這位太守大人。

  張長修將炭筆扔到一旁的桌案上,炭筆發出清脆的聲音,拍了拍手上的灰末。

  “再去買一枝罷。”

  “是,屬下這便去。”

  適才買炭筆的衙差慌忙接下任務,腳下一呲溜,逃出了氣氛壓抑的後堂。

  師爺舔了舔有些幹的嘴唇,壯著膽子道“夫人所要可正是這炭筆?”

  張長修的目光“唰”的一下射過來。

  常樂咽了咽口水,幹笑兩聲“還真是,真是。”

  “那便好。”師爺抹了抹額頭上的虛汗,繼續當木頭。

  “這種柳枝炭筆,以往怎麽沒聽說過?”張長修轉著茶杯,“夫人倒是見識廣。”

  陰陽怪氣的話,常樂不是聽不出來,卻不知道他懷疑到了哪一步。

  會不會把她賣筆畫的事兒都知曉了?

  總之,對方未說之前,自己千萬不能暴露。

  “碰巧見到。”

  張長修表示相信點頭,是否真相信隻有他自己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