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擷玉眼裏冷意凝結，深深的看了洪美玉一眼，生生的把洪美玉看的不自在，臉上的笑維持不住，這才皮笑肉不笑的說著場麵話：“我有什麽好計較的？程夫人這是一孕傻三年，說話不過腦子，我卻是腦子還在的，自不會小氣到跟程夫人一般見識。”

  顧安寧在旁邊聽的差點拍案叫好，看著宋擷玉的眼神閃閃發光，崇拜的要命。

  妙啊！長樂這陰陽怪氣的本事比之當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更精進了啊！

  罵人還是要當著人罵才爽！

  洪美玉臉上掛不住了，鐵青著麵，嘴唇哆嗦著，一雙眼睛瞪得跟蛤蟆一樣。

  這宋擷玉也太囂張了！竟然在程家當著這麽多賓客的麵罵她說話沒腦子！

  見氣氛冷了下來，一旁有人打著圓場，洪美玉心裏憋屈，卻也隻能暫時放過去，這頓飯吃的沒什麽滋味。

  宋擷玉和顧安寧隨意動了幾筷子便放下了，心裏盤算著開溜的念頭。

  她們兩人這次過來本就是為了刑繡芸，如今她沒來，這程府，呆久了也晦氣。

  對視一眼，兩人默契的準備開口走人，誰知道還沒來得及張嘴，洪美玉倒是先開了口。

  “雍王妃，聽說您善琴，我請了鄭娘子過來獻藝，希望不會髒了您的耳。”

  ……

  場麵霎時間死一般寂靜，尷尬的各人腳趾抓地。

  宋擷玉端正坐著，一時無話，視線微不可察的看向另外一桌角落裏著一身略顯簡單的素白色長錦衣的秀麗女子。

  那位，便是洪美玉口中擅琴的鄭娘子，一身打扮低調，可仔細看仍舊能看出來一身衣裳料子上乘，袖角還繡了青竹。

  這身打扮，是給足了主家麵子，既不搶洪美玉的風頭，也花了心思，是用了心的，挑不出半點錯。

  真不知道這鄭娘子是哪裏得罪了洪美玉，讓她看不順眼，還是單純的被洪美玉拿來當槍使……

  宋擷玉視線在那幾叢青竹上麵流連了會，眼裏閃過些許興味，低低呢喃：“有意思……”

  宋擷燕偏頭，像是注意到了她視線下意識的看了過來眼裏，眼裏有些疑惑，懂事的沒有在這個時候開口。

  宋擷玉也笑了笑，沒解釋，如今這個劍拔弩張的氣氛也確實不適合解釋。

  這位鄭娘子袖子上的青竹瞧著跟之前程府送來的請帖，與那請帖上的繡花有異曲同工之妙，隻是鄭娘子袖子上的刺繡要比請帖上的刺繡更為精細，耗費心力。

  這手藝，恐怕是之前梁大娘子的手筆，這二人關係匪淺，之前倒從未聽說這二位有什麽交集，但當從這繡的幾株青竹上看，若隻是泛泛之交，絕不會這般用心。

  顧安寧在旁邊聽的冷笑連連，這鄭娘子雖然出身低微，但一手琴藝，卻是冠絕天下聞名迆爾。

  長樂之前在新帝壽宴上大出風頭，一曲三弦豔壓群芳，蕩氣回腸，可這鄭娘子卻比長樂成名更久。

  如今洪美玉一句髒了耳，算是把鄭娘子給得罪慘了，貶低到了塵埃裏，據她所知，長樂似乎並沒有如何和洪美玉有什麽死仇，這洪美玉為了給長樂樹敵，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實在是想不通她幹這損人不利己的事究竟是為了什麽，難道真是一孕傻三年？這不才懷上嗎？也還沒生出來，怎麽就能傻成這樣？

  再次對自己剛剛回絕宋擷玉替她引薦洪文龍的事感到慶幸，她就說世上怎麽會有如此的靈丹妙藥？喝上幾日便能懷上孩子，這般有違天道的事哪能不付出任何代價？

  瞧，洪美玉這孩子是懷上了，腦子卻也跟著壞了，孩子還沒生出來，自己成了傻子了，可不就是吃那藥給吃的嗎？

  洪美玉既然都這麽說了，宋擷玉幾人自然不可能這時候還走，若她們幾個當真走了到時候得罪鄭娘子的就不是洪美玉，而是她們三個了。

  這可是洪美玉心心念念的結果，她宋擷玉一向不是什麽好人自然沒有成全她的道理。

  “行啊，平常想聽鄭娘子彈一曲，那是銀子都難買到的，今日倒是在程家得了這份福氣。”

  宋擷玉拿著帕子擦了擦嘴，嘴角含笑，言笑晏晏。

  洪美玉狐疑的打量了她一眼，後背總是泛起一股涼意，這宋擷玉自從嫁進了雍王府，脾氣好的不像話，笑著看人卻總覺得沒懷好意，憋著壞，還不如當初那個囂張跋扈沒腦子的秉性看著討喜。

  雖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難道嫁給了雍王還真是近朱者赤了？哪有之前半分好對付的模樣？

  宋擷玉出乎意料的沒有發作，反而是給足了洪美玉和鄭娘子的麵子，一時之間，眾人看洪美玉的眼神越發怪異起來，隻是奈何洪美玉是主人家，眾人這才忍著沒有發作出言譏諷。

  可麵上不說，心裏總是膈應的也沒幾個人動筷子，一頓飯吃的尷尬至極，跟吃了屎一樣，惡心的要命。

  偏偏洪美玉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似的，還張羅著去偏廳喝茶，洪美玉不給鄭娘子麵子，其他人還是要給的，別看鄭娘子隻是一介弱女子，算是半個清倌，可她每日見的可都是達官顯貴，枕邊風這東西吹的，稍不留神可就得吃大虧……

  宋擷玉起身時，抬眸的瞬間，視線正正好撞進那位鄭娘子的眼睛裏，一時呆呆愣住，頓了頓沒來得及反應。

  這位鄭娘子五官寡淡，可卻有一雙極為漂亮的眼睛，瑩潤有光，眼神靈動，像是山林中的雀子。

  她寡淡的五官便因這一雙眼睛，如同畫龍點睛，瞬間亮堂起來，初看不覺，細看之下，便忍不住心生靠近之意，極難生出惡感。

  宋擷玉愣神之際，鄭娘子卻是衝她點了點頭，表達了自己的善意和感激，並不上來攀談，隨著大流去了偏廳。

  宋擷燕看她不動，壓著嗓子在她耳邊輕聲開口：“三姐姐可是在看鄭娘子？”

  宋擷玉回神，眼神在鄭娘子背上看了幾瞬，忽的感歎：“傾城之色，聲名遠揚，天下聞名者，必有風骨。”

  這位鄭娘子，倒是一位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