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太後壽辰，又尋得良醫，怎能單單讓長樂一人得太後厚愛？”謝俶沉著臉，直直的看向太後，狹長的鳳眼半眯著看人時，那雙眸子極為幽深，冒著寒氣:“場上在座夫人身子不好需要調養的不在少數，太後仁心，理應造福眾人，而非獨寵本王王妃。”

  陶太後聽著謝俶刻意咬出來的“獨寵”二字，心裏不悅。

  謝俶倒是聰明，她本是想讓這位所謂的“聖手”在眾目睽睽之下給宋擷玉診脈，若真能診出來點什麽自然是意外之喜，要是診不出來任何毛病，也能傳出不堪的流言，正好為之後的謀劃做鋪墊。

  人心總是喜歡往陰暗處揣測，就算宋擷玉什麽毛病都沒有，也會有人猜測是這位“聖手”不敢得罪雍王，這才粉飾太平。

  假話說上一百遍，那就是真話，隻要謠言在市井流傳，就能坐實宋擷玉不能生的事，到時候再往雍王府塞人，或者是做點旁的手腳，自然簡單的多。

  可謝俶這麽一攪局，倒是給她帶了一頂高帽子，反而成了她仁厚了。

  謝俶倒是奸滑！

  陶太後還沒想好後招，坐在下麵的洪美玉卻是按捺不住了，率先開了口:“太後娘娘仁厚，我等算是沾了雍王妃的光了！”

  她這肚子這麽多年沒動靜，明麵上瞧著不在乎，可心裏卻是極為介懷的，她那個夫君程侍郎，之前還顧忌著她爹，可這兩年，房裏的小妖精是越來越多，光收房給了名分的就有不下五個，沒名分的更是不知幾許。

  後來，他房裏的那些侍妾有一個有了身孕，他就更是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她能做的表示擺出一副大方的正室臉，背地裏給那些懷了孩子的侍妾做些手腳，可長此以往不是辦法，她必須得趕緊懷上孩子，有了子嗣，那些小妖精，她整治起來還有誰敢指指點點？

  洪維秦沒想到在這個關頭，洪美玉竟然敢開口，當下腦子嗡嗡的，恨不得拍桌子罵一句蠢貨！

  眼尾餘光瞥見太後臉色難看，洪維秦叫苦不迭，偏偏洪美玉還以為自己是在炒氣氛，會來事，還在沾沾自喜。

  宋擷玉也忍不住看向洪美玉，眼神複雜怪異，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蠢的要命的女人？？

  洪美玉自然也注意到了宋擷玉看過來的視線，兩人目光隔空對視，過了好一會兒，她本以為這洪美玉這會兒總能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來吧，可過了好一會兒，她就眼睜睜的看著洪美玉衝她……挑了挑眉？！？

  宋擷玉一下被噎住，好家夥，合著洪美玉還覺著她這是在嫉妒自己被洪美玉搶了風頭？

  她果然不該對洪美玉的智商抱有任何的期待。

  趁著陶太後的注意力沒在自己身上，宋擷玉偏過頭，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謝俶。

  “三哥哥，你說豬是怎麽死的？”

  謝俶被她這問題問的稍稍一愣，沉默片刻，才給了三個字:“蠢死的？”

  宋擷玉有些意外，沒想到他能心有靈犀到這個地步？抿了抿唇，她語氣又低又慢:“那……三哥哥，你看洪美玉像不像一頭即將被蠢死的豬？”

  謝俶略有些無奈的看了她一眼，倒是沒多責備，順著她的話看向洪美玉，她還衝著這邊擠眉弄眼，滿臉挑釁，得意的忘了形。

  嘖，還真是跟豬長得很是相像，尤其是那腦袋，不說毫不相幹，隻能說是一模一樣。

  還真是被蠢死的，連得罪了太後都不知道，馬屁都拍到了馬腿上。

  陶太後眼底的惱怒帶了些戾氣，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也別無他法:“雍王考慮的周到，那就按照雍王說的辦吧。”

  陶太後壓根沒打算栽贓宋擷玉，是以根本沒跟這位聖手打過招呼，是以給宋擷玉診斷後，並沒能說出什麽所以然來，隻支支吾吾的說的一些體質過寒的套話。

  宋擷玉收回手，垂著的額發遮住了眼裏的嘲諷，這什麽聖手醫術再高能好過郎言？

  她這身子可是讓郎言調整了小半年，別說她隻是比一般女子更難受孕，哪怕真是石女體質，被郎言這麽精心養著，也不會讓這麽個半吊子聖手看出來半點毛病。

  宋擷玉早早的便沒了戲份，在旁邊悠哉悠哉的喝酒，看著那位聖手滿大殿的給各位貴夫人診治。

  那大夫也是滿頭冷汗，這是太後的壽宴，如今他倒是成了主角，看診的手都在發抖，他就算想要敷衍了事，盡快了解這場鬧劇，可這大殿上的命婦不知幾許，他便是隨便號號脈，寫個方子，恐怕折騰完兩個時辰也過去了。

  不光這大夫叫苦連天，便是那些命婦也恨不得撕了洪美玉那張嘴，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洪美玉一般糊塗，都能看的懂太後和雍王夫婦的針鋒相。

  可如今，被洪美玉這麽一摻和，她們也左右為難，讓這個鄉野村夫看診吧，那太後這個壽宴算是徹底攪和了，可要是推拒，那就是不給太後麵子。

  總之，都是洪美玉那個蠢貨的錯！

  洪維秦坐在自己的位置，壓根抬不起頭來，周圍的視線針紮一般，這回，洪美玉算是把這些朝廷重臣給得罪了個遍，一句話便為洪家樹敵無數！

  以前怎麽沒發現他這個女兒這麽蠢，都怪家裏那個蠢婦，每日就會拈酸吃醋，渾然不對洪美玉這個骨肉上半點心思！

  幸好還有一個女兒，還算有點盼頭。

  宋擷玉眼睜睜瞧著那位聖手在整個大殿走了一圈，哪怕緊趕慢趕，還是足足耗了一個時辰之久，回來回話時，聲音都在打哆嗦。

  “太後娘娘，諸位貴人的身子皆無大礙，按照小的方子調養，必能三年抱倆。”

  陶太後聽了這保證，這才眉目舒展了些，底下那些臉色不好看的命婦也重新拿了藥方子看了幾眼。

  還算有些本事。

  宋擷玉搖搖頭，能說出這話來，隻怕這位聖手也是有些自信的，用盡了本事，還算是個明白人，知道自己要不拿點真本事出來，隻怕不能活著出了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