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盛泰喊這一聲都壓低了幾分聲音。

  裏頭陸又白的怒火，就連跟在他身邊的盛泰，也生出來了幾分害怕。

  他從來沒有見過陸又白發這麽大的火，而且看樣子肯定是吵起來了。

  自信點，盛公公。

  那不叫看樣子，那是百分百吵起來了。

  程慕嫻站在外頭，也沒有說要進去的意思。

  她知道現在的陸又白怒不可遏，而且是為了季勝雲的事情，和這群大臣吵個沒完。

  她在躊躇，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萬一進去成了個火上澆油的那個怎麽辦？

  其實那群大臣就想著季勝雲犯事，擔心這人會臨陣叛變什麽的，這沒錯。

  可陸又白身為皇帝，看人的眼光……這輩子，程慕嫻承認他是毒辣的。

  不過話說回來，對於陸又白會直接推季勝雲擔任這個主帥，程慕嫻還是好奇了很久的。

  因為上輩子不是季勝雲。

  她隻能當做中途發生了某些事情，才叫陸又白改變了主意。

  除非陸又白自己親口對著程慕嫻承認，否則程慕嫻不會知道陸又白是重生的。

  夜裏起了點涼風，程慕嫻下意識攏了攏衣袖，錦書二話不說就將早就準備好的披風披在程慕嫻的肩膀上，還替她打了個漂亮的結。

  風帶起程慕嫻頭上的流蘇跟著晃了晃，她伸手扶了一把頭上的簪花，也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卻也沒有要走開的意思。

  盛泰在一旁看得著急，唯恐程慕嫻這位祖宗站久了出事什麽的：

  “娘娘？不妨娘娘先歇會？”

  盛泰壓低了聲音問了一句，程慕嫻隻是輕輕的搖搖頭，拒絕了他的提議。

  “把食盒裏的菜帶去溫著，本宮怕涼了。”

  “是，娘娘。”

  盛泰親自去辦此事，留下高平在這看著程慕嫻。

  程慕嫻也沒有要坐下的意思，哪怕椅子就在身後。

  勤政殿內外燈火通明，她腳下踩的宮磚磨得水亮，隱隱約約倒映出來人影。

  小太監們不敢站的太近，也不敢站的太遠，就這麽安安靜靜的低頭守著自己的位置。

  跟著程慕嫻來的一行宮人，除了錦書，其他人都自覺得站遠了些。

  所以不敢開口，隻有風穿堂的聲音柔柔拂過。

  偶爾還能聽見蟋蟀的聲音。

  這個時辰，程慕嫻估計陸元璽早就睡著了。

  她站了許久，久到腿都快麻，還是不見得門要開的意思。

  程慕嫻蹙眉，顯然是焦慮已久。

  那些朝政上的事情她不管，她隻擔心陸又白。

  這狗皇帝飲食不規律，以後容易落下大毛病的。

  餓了兩頓，怎麽還有力氣和這群大臣爭論的？

  程慕嫻實在是想不通。

  她剛才問了一下盛泰，盛泰說茶水點心都是送了的，隻是別說這點心了，估計陸又白連茶水都沒工夫喝幾口。

  程慕嫻越想越覺得不是事兒，或許是站的太久，一時間邁開腿，竟是沒反應過來要往前撲。

  錦書手忙腳亂的扶住程慕嫻，嚇得一顆心砰砰直跳。

  明明陸又白就在裏麵，她隻要喊一聲，他或許就能出來。

  可她就是不敢，卻也不想。

  她知道他在煩著，她怎麽能進去貿然打擾呢？

  錦書的這一聲驚呼打破了勤政殿沉寂多久的氣氛，程慕嫻抓住錦書的手勉強站定，正被扶了坐在椅子上的時候，勤政殿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哐當”一聲，程慕嫻眼皮子跳了跳。

  男人臉色焦急，顯然是一副被嚇到的模樣。

  程慕嫻虛虛的瞥了一眼那扇門，感覺好像歪了些。

  當然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陸又白出來了。

  陸又白是知道程慕嫻在外頭的，可無奈這群大臣實在是太叫他來火，便是一時間沒來得及顧得上。

  吵著吵著，加上外頭靜悄悄的沒有聲音，陸又白就以為程慕嫻先走，便沒有要出去的意思。

  直到錦書的驚呼聲響起，陸又白方才一臉慌張的跑出來。

  “卿卿？卿卿沒事吧？”

  陸又白蹲在她的跟前，把她上下好一頓打量，口內卻又叫著薛南簫。

  “臣妾沒事。”

  薛南簫被程慕嫻留在未央宮裏頭守陸元璽，今日來的隻有鬱半煙。

  鬱半煙也是方才被陸又白的舉動唬了一跳，畢竟在她的眼裏，甚少見過皇帝如此失態的時候。

  如今反應過來，上前診過脈才說話：

  “陛下放心，娘娘沒事。”

  “隻是站久了有些腿軟。”

  “腿軟”這兩個字一說出口，程慕嫻的腦海裏頓時想起來那天夜裏的場景。

  程慕嫻的一張俏臉，就這麽生生的紅了。

  她把腦袋往陸又白懷裏鑽，顯然是十分尷尬。

  程慕嫻：為什麽她要想起來這件事？

  陸又白原本和那群大臣鬧出來的火氣，在看見程慕嫻的那一刻，頓時消失於無形。

  “乖，朕帶你回去甘露殿歇息。”

  季勝雲的事情先放在一邊，他的卿卿才是最重要的。

  陸又白不由分說的把程慕嫻抱起來，轉身要走的時候，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的一群大臣，齊刷刷的跪下：

  “陛下，還請陛下三思。”

  要不是程慕嫻之前聽了一耳朵，就會以為這群大臣說的是她。

  陸又白抱著懷裏的小女人，目光犀利如刀：

  “三思？”

  “季勝雲如今是西昭大軍的統帥，你們現在把這種莫須有的事情往他身上扣，是想要讓朕做一回宋高宗？”

  這話說出來，這群大臣立刻就跪下叩頭：

  “陛下！微臣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不要再妄議此事！”這話陸又白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但是今天的這群人大概是中了邪，總能扯出來一些所謂的證據和道理。

  或許在這群大臣眼裏，陸又白現在仿佛就是一個昏君，季勝雲好像就是費仲尤渾。

  而她程慕嫻，就像是個蘇妲己。

  正想著這一點，下頭就傳來弱弱的一句：

  “不是微臣多嘴，實在是陛下寵愛皇後娘娘太過了。”

  “再怎麽樣，陛下也不能因為皇後娘娘而荒廢朝政。”

  聽到這裏，程慕嫻很想拍一下自己的腦袋：

  好的，又扯到她自己身上了，這群人真的挺會的。

  哪壺不開提哪壺，回回都要找事。

  就在這個檔口，陸又白笑了，笑容裏帶著森然的冷意：

  “怎麽，這西昭的皇位，是你們在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