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嫻見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毫不掩蓋的希冀。

  陸又白的眼裏似乎落了一層星子，裏麵似乎有光。

  程慕嫻就這麽不知不覺的應了一句：

  “是。”

  一瞬間，心裏似乎有什麽裂開了。

  就像是幼時的種下去的那一棵薔薇，在某個晴好的日子裏，忽然綻放。

  程慕嫻垂眸掩蓋眼裏的異樣，她伸手攬住陸又白的脖子，下意識的往他懷裏靠。

  陸又白沒有推開她，反倒是把人抱的更緊了些。

  程慕嫻靜靜地聽著陸又白的心跳聲，半晌無言。

  陸元璽倒是出人意料的安靜，因為早就司空見慣。

  起初陸元璽還是很好奇的，但是見多了以後就習慣了。

  雖說他不明白他這個黑臉爹為什麽行為舉止和上輩子都不一樣，但到了這個地步，陸元璽還是能夠確定一件事的。

  他這個黑臉爹是真的把他娘親放在心尖上的。

  陸元璽不知道這裏麵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總之他知道這是一件好事就足夠了。

  娘親上輩子的求而不得，如今算是得償所願。

  想到這裏，陸元璽低頭自顧自的玩耍，完全就不理會二人。

  陸又白一隻手穿過程慕嫻垂在腰間的長發，把她往自己懷裏按：

  “卿卿。”

  程慕嫻莫名就有點依戀，這似乎是以前沒有過的感覺。

  是那種自發的、從心裏冒出來的。

  她低聲嗯了一句，陸又白隻是笑，低頭親了一下她的烏發。

  程慕嫻覺得腦子有點不正常的熱。

  她可能今天真的不正常。

  夜裏到了休息的時候，陸又白都準備抱著程慕嫻一塊兒安寢，誰知道這大晚上的，禮部尚書急哄哄的求見，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啟奏。

  聞言，程慕嫻都注意到陸又白起身——那叫一個不情不願。

  陸又白雖然不高興，但還是很快套好衣裳，離開之前抱了一下程慕嫻，親了她一口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程慕嫻看著他離開，頓時覺得身邊空了許多。

  摸摸肚子，程慕嫻也沒了睡意。

  也不知道這大晚上的，到底是什麽事情，叫這禮部的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入宮。

  越想，程慕嫻越是有些心慌。

  索性半躺著吩咐錦書多點幾盞燈，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靠了兩三個軟枕坐著。

  錦書起初還想要守在程慕嫻身邊的，程慕嫻擺擺手示意她可以下去歇息。

  錦書哪裏肯？便是含糊的應下，守在了寢殿外頭。

  程慕嫻坐在榻上坐了一會，心裏亂的很，總覺得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她起身去拿了還沒有看完的話本回來，結果翻了幾頁就翻不下去。

  可是一個人枯坐著也不是事情。

  她是真的睡不著。

  她有點想去找陸又白。

  說幹就幹，程慕嫻也懶得叫來錦書，一個人穿了衣裳，一頭長發簡單的用一根簪子挽起，趿拉著軟底的翹頭繡鞋，往外走去。

  錦書本來還背對著寢殿大門打開，忽然身後傳來動靜，錦書就是一個激靈！

  她以為有什麽人靜悄悄摸進了未央宮！

  直到看見是程慕嫻，錦書正要鬆一口氣：“原來是——”

  錦書猛然間一頓：“娘娘？”

  這大晚上的，娘娘穿戴整齊想要幹嘛？

  不同於錦書的慌亂，程慕嫻隻是淡淡的抬了一下手，道：

  “備軟轎，去勤政殿。”

  程慕嫻這話說的額外重，錦書以為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發生了，一時間把陸又白交代過不許程慕嫻出來的話全部都丟在了腦後，叫全福去通知小太監抬轎子來。

  臨走之前，錦書還給程慕嫻披了一件披風——四月的夜裏總是涼的，甚至帶著幾分寒意。

  有宮人提了亮堂的燈籠前後開道，程慕嫻坐在軟轎上頭，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大。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來勤政殿找陸又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不安。

  大概是身邊沒人，叫她害怕吧。

  步伐聲整齊劃一，不多時，轎子停在勤政殿外頭。

  盛泰靠在殿門打瞌睡，高平倒是在裏頭守著，負責保護陸又白的安全。

  盛泰半夢半醒之間仿佛看見了程慕嫻的身影，登時把他的瞌睡蟲直接嚇跑。

  他身子一抖，立刻上前請安：

  “奴才給皇後娘娘請安。”

  程慕嫻示意他免禮，又問陸又白現在怎麽樣了。

  還問什麽時候可以處理完。

  這句話還是程慕嫻第一次主動問起來，盛泰心下不吃驚都是假的，隻是他麵上依舊是一臉平靜：

  “奴才也不知道。”

  “不過陛下說了，隻要是娘娘您來了，他不管什麽時候都有空。”

  這話要是放在以前，程慕嫻倒是不會進去，今日也不知怎的，平白生出來幾分莽撞，就這麽搭了錦書的手踏進去。

  內殿門口，高平一看見主仆二人遠遠走過來，眼睛頓時亮了。

  請安的聲音也比以前的大了不少。

  程慕嫻身後的錦書同樣還禮，還沒有說幾句話，高平就把程慕嫻放進去了。

  陸又白和裏頭的大臣早就聽見了外頭的動靜，故而當程慕嫻進來的時候，陸又白立刻上前攬住她的腰身：

  “卿卿怎麽來了？”

  “可是有什麽事？”

  程慕嫻仔細端詳陸又白的臉，才發覺這男人比以前清瘦幾分。

  勤政殿裏頭的燭火安安靜靜地照耀，驅逐這一方黑暗。

  程慕嫻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的往陸又白懷裏靠了一下。

  當然她沒有忘記這是勤政殿——這個不能亂來的地方。

  後頭的禮部尚書本來就和陸又白說話快說到尾聲，他也識趣，躬身就道要告退。

  陸又白很是痛快的答應了。

  程慕嫻隻聽見勤政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又“啪嚓”一聲關上。

  她知道沒人，所以心裏更加大膽了些。

  “臣妾睡不著。”

  這樣的話，想讓程慕嫻以前當著陸又白的麵說出來，還不如把她殺了。

  如今說出口，程慕嫻倒是覺得心裏鬆快些許。

  不同於之前的壓抑。

  也不知道今天的事情到底是哪一樣觸動了她的神經。

  程慕嫻覺得自己有些不受控製。

  否則她怎麽會做出來大半夜跑到勤政殿和陸又白說一句“睡不著”這樣的話？

  陸又白抱著她，眼裏帶笑：

  “卿卿。”

  “嗯？”

  “你是不是在害怕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