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歧伯被嚇到了。

  “蘇二小姐嚴重了，治病救人本該是我分內之事，你不用行此大禮。”他上前扶起她。

  蘇夜闌頭也不抬，道：“先生不知，我此跪，除了感謝先生救命之恩，還希望先生能收我為徒，我想跟著先生學習。”

  “學習？你想學醫？”張歧伯覺得很詫異。

  世家貴族的女子從來以教養規矩為標杆，而學醫救人之類需要拋頭露麵的事情，從來不在她們考慮的範圍內。

  “先生有所不知，我娘親以前也是醫者，外公也是，今天我從鬼門關走一遭，忽然想明白很多事情，所以才想學醫。”

  “哦，你想明白什麽？”張歧伯被她認真的樣子給逗笑了。

  少女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說起話來卻格外老成，那雙深如古井的眸子裏沒有波瀾，看不出情緒。

  這個蘇二小姐，倒很有意思。

  “我想明白人生匆匆一世，禮儀規矩固然重要，但不如學得一技傍身，關鍵時候能夠派上用場，救人也可救己。”蘇夜闌坦然道。

  沒有什麽為天下立心為生民立命的宏圖大誌，她學醫，就是為了活下去。

  救人，也可救己。

  就是這麽簡單的理由，也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女可以想到的最能讓人接受的理由。

  蘇夜闌知道，恩師最不喜花花腸子多的人，所以簡單直接的告訴他自己的想法。

  墨色的眸子堅定誠懇。

  張歧伯先是愣了愣，然後扶著胡子笑了。

  他沒有直接答應或是拒絕，而是道：“可如果老夫沒有記錯，二小姐在國子監還有不少課業，若跟著老夫學醫術，怕是學不過來吧？”

  他這是在試探。

  願意試探，證明心裏已經有了動搖。

  蘇夜闌太了解他的脾氣，笑著道：“那沒關係，國子監每日未時三刻結束課業，學生可以在那之後到老師的醫館學習，晚上有時間溫書，也能複習老師教的東西。”

  “你這丫頭，我都沒有說要收你，你自己倒老師老師的叫上了。”張歧伯嗤道，“話可說在前麵，你要跟我學，還是得先經過家裏人同意，若是沒有你們家老夫人點頭，你叫得再勤，我也是不會認的。”

  他這態度算是同意了。

  但老夫人那裏，確實還需要蘇夜闌去遊說。

  她想了想，抬起盈盈閃光的雙眸，偏頭道：“老師現在不是要去祖母那裏嗎，如不順便就……”

  “想都別想，我是去回複你的情況，至於其他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提，你自己去想辦法。”張歧伯輕嗤。

  “哦。”蘇夜闌失望的低下頭。

  她也知道事情不會這麽容易。

  真要說起來，還是老夫人那一關更難過一些，不過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再大的艱難險阻有她上輩子難嗎？

  定然是沒有的。

  “那等學生說服了祖母，便去老師那裏報道，到時候把拜師禮也一並補上。”蘇夜闌抬起頭，天真爛漫。

  張歧伯看著她篤定的眼神，心道此事隻怕十有七八，便搖了搖頭，“哼，鬼靈精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