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夜闌自認不是什麽聖賢，手裏染過數不盡的鮮血，這其中大多說是披著忠臣之皮的奸邪，也有心懷不軌的佞臣。

  但還有一些，是擋住了沈殊帝王之路的無辜人。

  顧陶之是無辜人。

  其實他能在昏聵的皇帝眼下連中三元，甚至最後金榜題名，就可看出並非是個迂腐書生，相反可以說睿智。

  但有些人太過睿智，反而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顧陶之支持沈殊。

  沈殊登基之後，他受封中書令，位極人臣。

  他是沈殊最信任的人，沈殊對他的信賴甚至超過蘇夜闌，隻要他專心輔佐，日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是指日可待。

  可是他反了。

  為了一個女人。

  沈殊登基後廣納後宮，聽說民間有一女子博聞強記，乃世間奇才，打算將其納入後宮。

  當時蘇夜闌剛當上皇後，腦子裏記的都是徐氏和李氏叮囑她為人婦者應胸襟寬廣，一國之後更不該狹隘善妒，否則會被夫君嫌棄之類的鬼話。

  加上蘇夜闌一直因為族妹兄長之事對沈殊心有愧疚，又有徐氏和李氏不停的吹耳旁風，就鬼使神差的做主將那女子帶回宮中，封為美人，送到沈殊麵前。

  那晚她一夜未眠，整個人都仿佛要被妒火燒空。

  這件事原本到這裏就該結束。

  誰知第二日顧陶之聽說此事，極力反對，為此甚至不惜死諫。

  沈殊對此非常惱火，但他對外從來都是求賢若渴的形象，不能真的讓顧陶之死。

  所以這個惡人隻有蘇夜闌來做。

  說起來也是她傻，居然聽信了心腹太監李順德的讒言，以犯上罪名將顧陶之收押，準備慢慢來處理此事，誰知當天夜裏天牢就傳來顧陶之以死明誌的消息。

  朝臣知道後，隻道新後惡毒。

  沈殊便發落了蘇夜闌，雖然沒有褫奪她皇後之位，但剝奪了她的皇後寶印，勒令她禁足宮中，非召不得出。

  若不是後來南疆大亂，她需隨帝親征，恐怕還要被關更久。

  蘇夜闌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那位慧美人是顧陶之的妹妹，他不希望自己妹妹牽扯進無休止的後宮爭鬥中，所以才冒死諫言。

  可惜他忘了沈殊剛剛登基，正是需要立威的時候。

  顧陶之看似散漫，其實胸中很有溝壑，這些年他的算無遺策讓沈殊很是忌憚，但又不能從明麵上動手，於是借蘇夜闌的刀，殺他想殺的人。

  那次之後，蘇夜闌的毒後之名便開始響徹整個大昭。

  蘇夜闌靜靜看著顧陶之，忽然無比感歎，深邃眼神中竟有幾分蒼涼惋惜之感，如果她沒記錯，這個時候沈殊應該已經開始接觸顧陶之了，那她應該讓他如願嗎？

  蘇夜闌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嗬，前世因果，自然該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想到這裏，她緩緩轉身。

  正要離開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一道目光注視著自己，但等她停下來仔細去尋，那道目光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怪事。

  而等她提裙走近國子監大門，那個一直盯著她的少年才低低笑出聲來，“……蘇夜闌？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