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魯的模樣看起來並不擔心提拉特彌斯會對他怎麽樣。

  “提拉特彌斯殿下，這很明顯，多羅殿下早已不在您的陣營這邊了，難道您還看不出來麽？否則，彌勒陶洛斯殿下又怎麽會把我從多羅殿下手中搶過來呢？”安德魯身材嬌小，仰著脖子，樣子有些滑稽，但是他說的話卻讓人笑不出來，地麵的戰鬥在不停地進行著，而機械城裏麵的內鬥也看起來沒有停止過！

  李鑫岩這才恍惚明白過來一些事情。機械城沒有徹底將人類給滅絕了，大概也是因為它的內部有一些不同的聲音一直在抵抗著！

  “說得更清楚一點，在彌勒陶洛斯殿下搶奪了他在人類世界的軀體之前，他已經成功將自己的一部分意識注入了地下城基地首領的大腦中，所以，聖子殿下的遭遇，實際上是他試圖控製人類基地的一個實驗、一個前哨戰而已。”

  “如果這種方式能夠給人類世界造成大的殺傷力，那麽凡賽提殿下的直接進攻方式就是一個過去式。畢竟從人類內部進行瓦解他們的這種方式，隱蔽而且殺傷力巨大，效果更好，多羅殿下早就希望這麽做了。”

  “還有，歐諾彌亞殿下其實在聖子殿下的問題上反而並不在意，因為一個純粹的人類是無法對月光之城造成重大損傷的。陛下沉睡之前已經將聖子殿下轉換為一個原體，也就是人類的身體，他又不受人類的待見，人類甚至還想通過他來查詢聖城的秘密，歐諾彌亞殿下實際上對這種內在的矛盾心知肚明。但是，如果將他重新轉變成機械生命體呢？”

  “事實證明，他的策略是對的。但是也正因為如此，他一時大意，讓彌勒陶洛斯殿下有空隙，不止將我搶奪了過去，同樣將他在地下城基地首領的大腦所駐留的意識也同樣剝奪了過去。多羅殿下最近攛掇凡賽提在一層虛擬空間徹底將彌勒陶洛斯殿下的主意識給趕出了世外桃源，就是他對彌勒陶洛斯殿下的報複！”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時間，彌勒陶洛斯殿下也如同你一樣，下到人間了。聖城內部的紛爭，在某個程度上來說也可以告一段落了。”

  安德魯聽得很輕鬆，但是提拉特彌斯越聽臉色越沉重。

  安德魯說完，提拉特彌斯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李鑫岩卻已經到了一個極限。

  呼的一聲，一把椅子已經飛向安德魯。

  “果然是陰謀！”李鑫岩爆發了。

  安德魯沒來得及跳開，椅子砸在他身上碎成了三片。安德魯雖然是機械生命體，並不太害怕椅子砸到，但是他的身材畢竟是個孩子，椅子砸到，他被砸飛了出去，咕嚕嚕的滾出去五六米遠才停住。

  “我是人還是機械生命體！豈是你們能夠決定的！？”

  李鑫岩吼道。

  但是，他吼出之後，誰都知道，他沒有決定權！

  “我是自由自在的或者是被人控製的，難道也是你們能決定得了的？”

  同樣，他吼出之後，誰也都知道，他同樣沒有決定權！

  所以，剩下的幾把椅子也碎了。

  李鑫岩將他們砸得稀爛。

  眾人無語。

  李鑫岩開始往外走。

  “聖子殿下！”伊蓮娜想留住他。

  提拉特彌斯卻突然拉住伊蓮娜。“讓他去。”他說。伊蓮娜一臉詫異看看提拉特彌斯，神色憂心。

  烈日決定不了自己的存在，李鑫岩也決定不了。

  李鑫岩想要撕裂這個世界。

  在幾天的世界裏，他一直在試圖接受之前提拉特彌斯說的那些過去。

  在白銀山穀醒來之後，他一直在試圖接受意識融合所帶來的混亂和邏輯衝突，但他剛剛能夠接受這些的時候，提拉特彌斯卻給了他更大的一個混亂。

  他去找提拉特彌斯，原本是想要弄明白為什麽佟麗婭會被最高意誌所操作，而自己為什麽會是一個附帶著被/操作的木偶？他不想做木偶，同樣也不想佟麗婭也做木偶。他想問清這件事，然後了結了這件事。

  這件事情既然不能在佟麗婭身上找到缺口，那麽在主神身上能不能找到解決辦法？

  但是提拉特彌斯所帶來的，卻是另外一個震撼！

  與佟麗婭相比，他的悲慘竟然毫不遜色！

  他在莫名的黑暗中越掙紮，卻發現自己陷得越深。

  或許以前並沒有太多的感覺，但是這一次進行意識融合讓他感覺到了巨大的痛苦。這種痛苦不隻是記憶裏的那些半模糊狀的疼痛與撕裂感，而且還有對於未來的恐懼。

  他不知道，未來還會不會有再一次的被殺死、再複活。

  如果連自己都無法拯救、連自己都無法掌控，如何再去拯救佟麗婭？

  所以，他需要見安平。

  他想要知道上一次隻是怎麽樣被林子聰所操縱的。

  盡管他曾為了林子聰而被賀曼殺死！

  對於在雇傭兵團被殺死，他沒有太多記憶，雖然李鑫海不太願意提起那一幕，但是李鑫海隨口的簡單回憶中，卻可以得出結論，他是自願去選擇了這一條路的。因為行動組的隊員死去了那麽多，是抹殺不了的事實。

  對於自願的死亡，他不能抱怨什麽。那是他自己的選擇。

  但是對於自己被死亡的情況，他卻已經無法忍受！

  他想要通過安平來尋找幕後的那隻手，但是這隻手卻出乎意料，不是這裏的某一個人，也不是地下城基地的某一個人，他卻是多羅！

  機械城的12主神之一！

  李鑫岩當前心裏混亂而煩躁。

  如果說多羅是幕後黑手，那提拉特彌斯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

  他創造了自己，卻實際上並沒有問過自己“你願意複活麽？”

  不，一次都沒有！

  如果李鑫岩的第一世是被人類殺死的，難道根據自己和最高意誌山裏的結果便決定李鑫岩的複活就是正確的？

  他們沒有問過他李鑫岩！

  所以，他們也不見得是什麽好神！

  工廠內燈光比外麵要弱，就當李鑫岩即將走到工廠大門時，門開了。

  門是從外麵打開的。

  打開門的不是內徹爾，而是一個年輕而窈窕的身影。

  是佟麗婭。

  佟麗婭顯得很憔悴。

  他看著她，他也看著她。

  兩人都沒有流淚，但是都緊捏著拳頭。李鑫岩是剛聽明白了其中的一切，而佟麗婭則是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沉默之分割線-------------

  寧定到來的時候，李鑫海正在底下實驗室的最頂層，扶著欄杆一間房間一間房間地掃視著底下的分隔實驗室。

  下麵的分隔實驗室裏麵，各種機器人都在忙碌地工作著。李鑫海覺得很奇怪，在別處的工廠裏麵，就算是有人類在參與工作，也會覺得那隻是一條流水線，沒有什麽感覺，但是這裏的工作室卻讓他感覺到這是一個工作間，機械人們便是這裏的主人，人人都在創造性的工作，而不是流水線上的一顆螺絲釘，隻是簡單地執行一些特定的任務而已。

  就比如說下麵二層一間實驗室中的一個製作刻印的小機器人。

  這機器人明明已經製作好了一截刻印，金屬外殼上按照原來的設計已經擁有了足夠的暗槽，但是小機器人看起來還是不太滿意，他調出總體設計圖仔細看了看，又看了看將來這一塊刻印的流線在外殼上的位置，特意修改了一部分凹槽的走向，如此一來，外殼上的凹槽無論在位置上和形狀上都有了一部分改進，既不影響金屬外殼的活動，又有了與眾不同的一點特色。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從來都沒有過。他們不是設計師，但讓每一個機械構件都有了點與眾不同的特色。

  寧定輕鬆愉快地靠在欄杆上，仔細看著李鑫海，笑道：“怎麽，在考慮把哪塊值錢的構件拿出去賣錢？別想了，門外的那些個小機械狗能把你吃了。”

  “沒，我沒想那些。這些東西帶著都覺得沉，誰會傻到扛到地下城去賣？我有種奇怪的感覺，這裏的所有的小東西都有自己的……性格。”

  “嗯？是麽？”寧定轉過身來，也四下裏望望。

  “我突然覺得，這些機器人跟以前我們見的那些個機器人不同，這裏的機器人是有生命的。”

  寧定有些疑惑：“有生命？當然有生命了。機器人現在都叫機械生命體了不是，自然是有生命了。”

  “不是這個意思。那是技術上的術語，是說明現在的機器人製作工藝的複雜性的一個表現，我說他們有生命，是我覺得他們……就跟我養的小貓小狗……甚至我們這些朋友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都有自己的思想，看待問題都會從不同的角度去看。”

  寧定笑道：“是呢！你這麽一說，我好像也有這種感覺。就像這兩天給我送餐的那個服務機器人，我都沒說我喜歡什麽菜，這家夥就已經摸透了我的口味，甚至連飲料都不給我帶了，送的白水，還說我要吃些肉，太瘦了。”

  “很有趣不是？”

  寧定點頭。

  “對了，阿當罕的傷開始愈合了，他頭部的皮膚都已經換過了，但是愈合不好，被火/藥燒傷的，後麵會有很多疤痕。醫療機器人建議帶個麵具，你覺得什麽樣的好？”

  李鑫海皺眉道：“他自己選不就好了？他又不是三歲小孩，選不了。”

  寧定臉色微紅，沒回答，瞅了瞅方才李鑫海指的那個機器人道：“嗯，有主意了，讓他給刻一個不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