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世界有些虛幻。

  虛幻並不是眼前的世界看不清。李鑫岩所看到的每一個線段、每一個顏**塊都很清晰，李鑫岩能分辨出來其中的一些塊狀東西，例如鉗子、電線、電鋸什麽的，這些東西的細節一個都不少，而且那些東西都能找到對應的名詞，李鑫岩能夠理解它們，但是這一幅畫麵放在一起就是一個費解的事情。

  這畫麵是在做什麽？

  同樣，耳朵裏裏麵傳來的聲音也是同樣的感覺，他能聽見有人在說話，每個字李鑫岩都能聽懂，片段的短語和詞語他也能分辨出來，音調聽起來也很抑揚頓挫，但是連成句子就十分費解。

  李鑫岩的心頭莫名冒出來三個字：“數據流”，沒錯，它們是數據流，但是他們該怎麽解釋？

  李鑫岩在努力分辨著這些東西，努力總是一些效果的，這些物品的信息就會緩緩流過心頭，然後變成一個關聯起來的網，略略能夠組合成一個個逐漸清晰起來的畫麵。雖然總有一種惡心的感覺時不時泛上心頭，但是李鑫岩努力將他們壓製下去。目前的這些信息對他來說大了些。

  李鑫岩目前的理解能力，與出生不久的人類嬰兒差不了多少。

  這是這世界的一部分規則。

  惡心的感覺讓他暈乎乎的，讓空間翻了個個，有種頭上腳下的錯覺，閉上眼睛再次定了定神，李鑫岩伸出手，向著眼前帶著兩隻眼睛的一麵圓形圖像伸了過去。那圖像突然快速向著遠方飛去，並且晃動著發出一身尖叫：“李鑫海！你不是說他今天開始就不攻擊了麽？”

  之後眼前變得一片黑暗，似乎是通訊中斷了。

  咦？黑暗？為什麽是一片黑暗？李鑫岩想了一下，覺得這世界不該是這樣，雖然他沒有太多的原因解釋為什麽不應該是一片黑暗。令人驚訝的是這想法剛剛出現，四周便多了一片光明，隻是這光明隻是自己周身十幾米範圍之內，光明之外，依舊是看不見邊際的黑暗。

  “我是誰？我在哪裏？”李鑫岩自問。

  “你是李鑫岩。”另一個聲音回答。

  循聲望去，黑暗之中出現了一個高崗，隻是這高崗十分獨特，似乎在哪裏見過，它完全是由線條畫出來的。高崗之上，站著一個同樣是線條畫出來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背對著他，看著麵前一片黑暗的虛空，口中卻依舊在回答他的問話：“你是一個完全獨立的人，沒有肉體束縛，同樣沒有肉體依托，你的身體目前正在調試對你意識的適應性。”

  “這裏是一個虛擬空間，你給他起過名字，叫做‘虛擬實驗室’，這個實驗室寄居在你的身體之內，……怎麽說呢？它是你的意識擴展部分。而我是這個實驗室的主控，你可以叫我提拉特彌斯。”

  李鑫岩信步向著剛剛走過去，他現在的身體也是一個線框的存在形式。

  隨著他向著高崗走上去，高崗後的內容在急速向著遠方擴張，大概是關心這擴張的內容，線條提拉特彌斯也在關注著天空和遠方逐漸展現出來的內容。

  無一例外，所有的東西都是各色的光線和線條，沒有麵的概念存在。

  “一維世界是點和線的組成，這裏隻保留了一部分二維和三維世界的規則，目的是將計算量壓縮到一個極致，便於快速分析。”提拉特彌斯解釋道。

  “你能閱讀我的意識？”李鑫岩問。李鑫岩所想，提拉特彌斯便回答了，不用想，他一定是能夠知道李鑫岩內心在想什麽。

  “是，我也是你的意識的一部分，自然能夠閱讀你的心思。”

  “嗯。”李鑫岩似乎心不在焉，嗯一聲表示知道。提拉特彌斯原本以為他會在意這個問題，因為他的一部分意識來源於烈日，烈日是個較真的個性，他應該也有這方麵的表現，但是李鑫岩看起來並不在意。

  不過，這也可能表示李鑫岩的大部分意識還是原來的，這倒是件好事。

  走到提拉特彌斯的身邊，李鑫岩抬手指著遠方地平線上的一座宏偉雕像問：“那是什麽？”

  隨著線條世界向著遠方擴展，從山崗上向天邊望去，重重疊疊的山巒圍出一個盆地的模樣，最遠處的山巒山壁如同刀削，直上直下。山巒初時隻是一些線條輪廓，漸漸地，一些細節慢慢顯露出來，而清晰之後的山巒邊，捆縛著一個巨大的天使雕像。

  雕像是一個千米之高的無頭天使，背後罕見地生著六翼，雙手卻被束縛著，數道鎖鏈穿過他的雙翼將天使捆縛在山崖上。六翼天使雖是線條組成，但是刻畫十分仔細，連寓意的邊緣都足夠清晰，可使天使身體完整，卻沒有頭。天使雖然無頭，但從姿勢上看得出來他極度憤怒，身體仍在極力掙紮著想要脫離山崖，似乎他活著的時候在極力抵抗這什麽。但凝固的線條牢不可破，他看起來永遠也無法掙脫線條鎖鏈的束縛。

  而提拉特彌斯的眼神從開始到現在從未離開過這個方向，看起來他早就知道這裏會出現什麽東西。

  李鑫岩問出，線框提拉特彌斯的表情變得很奇怪，憂鬱中帶著微笑，但還有一些不舍道：“自由意誌，是個創造賦予眾生的權利，他給了生命創造自己智慧的土壤，給了他不受製約的可能性，同時給了他自由的情感，但是也給了他自我毀滅的權利。自我毀滅雖然在機械生命意識中也會有，但是由於情感這東西的存在，自由意誌就比機械生命意識多了一個東西，人類把這個東西通常叫做‘希望’。”

  李鑫岩麵無表情的看著無頭天使雕像。

  “當然，在有些情況下，自由意誌毀滅自己之後，除了留下希望，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也會留下，這些東西，叫做憎恨。”

  李鑫岩嘴角撇了撇，重複道：“憎恨？”

  提拉特彌斯扭過頭來微微笑著看著李鑫岩，“對，憎恨。如果將這兩個東西加起來，通常會產生一個很有意思的新東西，人類管那個東西叫做‘複仇’”

  “可是，看起來你把它給困住了？”李鑫岩淡然道。

  提拉特彌斯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