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終於亮了。

  一隻老鼠悉悉索索地從草叢裏鑽出來，爬上石頭，四處聞了聞，隨後它發現了點什麽，然後從石頭上爬下來，小心地循著氣味的方向向東了躥過去，太陽剛剛鑽出地平線，光線灑在老鼠身上，將它照的毛茸茸的，就連幾根長須，都生了光。穿過草叢，在一塊金屬碎片之後，味道的來源終於被它找見了，這看起來像是一塊能吃的東西，上麵些微的血跡已經凝結了，但是血腥味還是滿濃的。

  老鼠看起來很是興奮，吱吱輕叫了兩聲，上去嗅了嗅，確認了一下自己沒認錯，這東西能吃，便毫不猶豫地一口咬了上去。

  “啊！”楊波濤一聲慘叫，用手一捂耳朵，下手處卻一把抓住了隻毛茸茸的大老鼠。“日，老鼠！”這個結果讓他有些錯愕，但楊波濤隨即眉毛倒豎，怒從心起，一把將老鼠摔在石頭上，嘴裏罵罵咧咧道：“這連畜牲都咬人了！”

  摔死了老鼠，又罵了一句，他才猛然反應過來，他才從昏迷中醒過來，而始作俑者，就是那隻老鼠。他昏迷了，其他人呢？悚然一驚，他從地上爬起來，立刻向四周看去。福萊爾的身體部件散落一地，離他不遠處，是趙小剛和郭天明，兩人也是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小剛！”楊波濤一把將趙小剛翻過來，趙小剛**了一聲，睜開眼睛，道：“媽呀，摔死我了！”再去推郭天明，郭天明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不會是也犧牲了吧？楊波濤立刻將郭天明也翻過來，一摸脖子，脈管還在搏動，可這臉上怎麽這麽多的血？“傷口……傷口……”楊波濤立刻掀開郭天明頭上覆蓋的草，去找出血點，趙小剛醒了醒神，一把抓住他的手，道：“血是你的！”

  楊波濤抬起手一看，原來自己手掌上已然刮了一道血槽，這一看，頓時覺得有些疼。真麽時候傷的，怎麽沒感覺？耳朵上也有些疼，想必是原本已經傷了，又被老鼠咬了一口的緣故。

  再去看郭天明，頭上隻是些搽傷，最大的傷口在腿上，估計骨頭斷了。

  趙小剛問題不大，他晃晃悠悠地跟著楊波濤站起來，去找另外幾個人，還好，大家都隻是些小傷。在最遠的地方，也就是福萊爾墜落地麵的地方，李鑫岩看見了斯特羅格。

  斯特羅格保持著一個推動的動作，手裏還扶著福萊爾的前半截身體，雙腿從小腿以下的部分，已經消失了。在福萊爾的身後，地麵上有一道數百米長的劃痕，劃痕四周散落著斯特羅格和福萊爾身上與地麵刮擦削落下來的金屬碎片。看著這痕跡，不用說，一定是在墜落地麵的時候斯特羅格落在了福萊爾的機頭之前，強行站在地麵上，用自己的腳做減速，讓福萊爾的速度降下來。

  斯特羅格身上的藍色流線和福萊爾身上的金屬流線都已經十分微弱了，兩人顯是在抵禦墜落的慣性中消耗了大量能量、又受了巨大的傷和震動，也失去了知覺。

  李鑫岩不知道說什麽好，紅了眼圈，走上前去，將福萊爾從斯特羅格的手中推開，一個橫抱，將斯特羅格抱起來，走回到一塊高些的岩石上，將他放下來。這家夥雖然以前有些討厭，但是卻用一雙腿換了一艙人的性命，不管怎麽樣……李鑫岩算是欠了他一條命。如果算上吳坤的囑托，那應該是八條命。在斯特羅格已經被深深磨掉的雙腳麵前，李鑫岩不知道說什麽，什麽話都顯得蒼白無力。

  即便斯特羅格稱他為殿下。

  福萊爾是個奇跡，後半身都已經消失了，卻沒有死，隻是受傷過重，也能量不足，處於“休克狀態”，雖醒不來，但看起來短時間也死不掉。

  放好了斯特羅格，在趙小剛和其他幾個人的幫助下，李鑫岩將福萊爾拉到斯特羅格身邊，一起放在岩石上，隻一個原則：暴曬，讓他們充電。當前，他們深入在人類與機械城戰線機械城一方的大後方，這裏不可能有人類，更不可能有援軍，一切隻能靠自己，而每有一個人倒下，就會對能夠行動的人造成拖累。當然，這一下子倒下了三個，郭天明、斯特羅格，還有一個算是斯特羅格硬拉入夥的福萊爾，行動是沒辦法進行了，但是總得想辦法回去吧？想要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讓他們能夠先保持清醒，能夠活著，要不這一隊人恐怕連上路的能力都沒有！

  好在李鑫岩並不感到束手無策，也不感到極端無助。對於看著自己被撕裂的人而言，死亡並不可怕。既然死亡都不可怕了，那剩下的又有什麽能讓他束手無策的呢？

  李鑫岩吩咐趙小剛去找些野菜，又找了兩個人去打些野味，自己坐在斯特羅格身邊的一棵樹下，支著頭，細細回想之前的一切。就這麽短短兩個月，發生的事情太多了，需要理理頭緒。吳坤犧牲了，大家雖沒有說什麽，但是看得出來，情緒都很低沉。吳坤死之前的話，大家都是聽見的，隊員們無聲地走了，按照李鑫岩的安排各行其事，包括搭建臨時營地、互相包紮傷口等細碎的事情。

  佟麗婭竟然是機械城的女皇？

  提拉特彌斯竟然稱他是“陛下”，那麽佟麗婭就沒錯，肯定是機械城的女王陛下。可是，一個女王怎麽可能變成一個護士，鑽到人類世界的地下城基地？難道，她有什麽目的？

  這目的不可能是要摧毀地下城基地。因為如果要是她要摧毀地下城基地，早就進行了，用不著那麽麻煩潛入中心醫院，做個循規蹈矩的小護士！

  那麽隻剩下一個目標：接近李鑫岩。

  “過往”記憶中的一幕幕在李鑫岩的麵前慢慢浮現，佟麗婭接近他，難道是要尋回他？

  女人，李鑫岩不太懂，但是從書裏知道，女人是充滿感情的一種奇妙生物，或許她記憶裏麵對李鑫岩的感情太深了，難以自拔，在機械城熬得太辛苦，私自下來找自己？古代有有勇氣的公主，為了愛情拋棄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那麽一個女皇又何嚐不是女人？做不到？

  李鑫岩莫名其妙心裏有些躁動，又有些氣悶的感覺，還有些從來沒有的沾沾自喜，或者說是……期待，但是轉頭一想，顯然記憶裏頭的老年李鑫岩不是現在的他，而那個被人類抓住後改造成機械生命體的李鑫岩，也不是他，那佟麗婭從機械城下來要找的，其實並不是他，那麽，這又算是怎麽一回事？

  想起在吳坤記憶裏麵看到的東西，莫非……自己沒有被機械獸殺死之前，那個還是人類的李鑫岩，是被克隆出來的？

  這似乎是一個合理的解釋。

  遙遠的記憶裏，院子門外放著一個小小的包裹，院子裏麵有土狗汪汪的叫聲，院中的屋頂上冒著淡淡的煙，還有一隻貓窩在牆上，伸著腦袋往門外望。天是黑的，可院子裏麵的橘色燈光猶如一座燈塔那麽明亮，將黑暗驅散得幹幹淨淨。這是李鑫岩對家的記憶中難以抹去的一個場景，可是，一個繈褓中的嬰兒，怎麽會有這樣的記憶？似乎除了自己還是人的時候，是被克隆出來的，沒有什麽別的解釋能夠說明這件事情。

  “過往”的世界裏麵，佟麗婭可是能夠進行手術的！對於一個偽裝成護士的醫生，克隆不算是什麽。

  事情更複雜了。她……要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