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拉特彌斯從神座上走下來，踱到殿中漂浮的那些神殿模型之下，仰頭看著那些緩慢飄動的建築模型，道：“從理論上來說，神，是一個位麵中掌握了特殊資源和位麵法則的特殊存在。對於任何一個位麵來說，其運行的基本規則都是法則，而那些窺視了這些法則從而成功超越了普通生物、擁有了特殊資源的存在，都可以稱作是神。大神擁有的資源多些，小神擁有的資源少些，但其實無論怎麽看，他都還是陷在這個位麵裏的一個生命體而已。”

  “如果一個神想要突破自己的位麵去到另外一個位麵，他就不得不修改自己所掌握的規則，來適應新位麵的規則，因為每個位麵的基礎法則，都是不同的。在這種情況下，神就不得不放棄自己所熟知的一些規則，而這些規則，有些正是他賴以成為本位麵神的基礎。所以問題就出來了，為了完成位麵穿越，那哪些應該拋下？哪些又該記住？”

  “這是個很難抉擇的問題，穿越前的抉擇決定了穿越後的能力，也同時決定了穿越時的難度，穿越後神的存活，又依賴於當初的選擇。”

  提拉特彌斯說到此處停了下來，不再往下說。

  提拉特彌斯說的似乎與風鈴問的有些牛頭不對馬嘴，但風鈴靜靜聽著，像海綿一樣吸收到自己的記憶中，歎道：“原來如此。”

  但是神情上，她顯得更為失落了。有些東西，她不想放下，也不想選擇，例如這幾百年的記憶。

  突然，提拉特彌斯收回了目光，冷聲笑道：“喝，發這麽大的火啊，一個小小的衛士而已，也值得這麽大發雷霆？”提拉特彌斯好像感覺安到什麽，臉上有些凝重起來。

  “殿下？發生了什麽事？”風鈴不解，問道。

  提拉特彌斯看看風鈴，凝神想了想，道：“這事情目前跟你沒關係，你暫時還不需要知道。……你不是問我在另一個位麵，我們會以什麽樣的形式存在麽？我現在倒是可以帶你去看看！現在的那個世界，正發生著一些……有趣的變化。”提拉特彌斯的話語中，“有趣”兩個字吐的有些猶豫，看起來這兩個字原本是另外兩個。

  風鈴眼中一亮，想也沒想道：“好。”

  “閉上眼睛。”

  提拉特彌斯抓住風鈴的手，然後另一隻手捏了個訣，兩人就此站在神殿中央，凝立不動，氣息也瞬間不動了。

  提拉特彌斯的手有些粗糙，他是個神，又不做什麽，為什麽手會有這樣的粗糙？風鈴顛三倒四地想。隨後黑暗襲來，她才集中了精神，將顛三倒四的想法趕了出去。

  閉上眼睛，四周的一切都看不到了，風鈴現在知道，這需要將意識與自己的身體分離，因為身體在很多時候就是個累贅。

  “你所有的資源中，唯有意識與位麵法則無關，它籍由你在成長過程中的經曆、環境而生，但是它卻完完整整隻屬於你自己。在任何時間為一個維度的位麵，意識是可序列化的。可序列化意味著當位麵轉換後，意識是可以忽略位麵法則的基本規則之間的差異而完整還原的，這個時候，即便是你我被困鎖在晶體世界那樣對外高度隔絕的位麵，我們的意識隻要足夠強大，還是可以突破他的限製，出現在另外一個世界中。”提拉特彌斯的聲音不知從何而來，清晰地在風鈴的意識中響起，風鈴站在一片黑暗中四處看了看，卻什麽也沒看到。

  意識與身體的分離風鈴自然能做到，再怎麽也是這個位麵的至高神，但這是怎麽回事？自己已經脫離了身體，四周卻一片黑茫茫，並且看不見提拉特彌斯。雖看不見，提拉特彌斯的聲音卻近在咫尺。

  “放下一切，你才能看到真實。你隻看得見你自己，那是你還沒有舍得放下你自己。閉上眼睛，連你自己都放下吧，意識裏麵，不需要你的美麗。”提拉特彌斯說。

  風鈴想了想，輕輕合上了意識之中自己的眼睛。雖然風鈴沒有去過別的位麵，但是有些事情的複雜度決定了它是要分層完成的，這當然也包括意識與身體的剝離。

  這一回合上眼睛，眼前出現了一條純由光組成的河，河沒有盡頭，光浪洶湧而來，濤濤而去，宛如時光，不見回頭。河中的浪層層疊疊，卻受到看不見的障礙阻擋，無法溢出障礙分毫。

  下意識地，風鈴向著河踏了進去，她知道，踏進去，才是她真正希望去的地方。

  “時間之河，是不存在的，但是卻是這麽多位麵存在的基礎，沒有時間，世界是一成不變的，沒有時間，一切都會失去意義。時間之河不存在，但是它會以別的形式表現在我們的麵前，就如同你現在看到的，數據流。”

  風鈴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就跟提拉特彌斯要求的那樣，她已經完全脫離了自己，可自己一踏入麵前的光河，一道巨大的力瞬間撕扯著她，周圍的一切天旋地轉，在她的麵前漩渦一樣將她吸了進去。沒有身體，這力道是怎麽作用在她身上，又將她扯進去的？風鈴覺得，自己突然成了一個剛剛摸到神之領域的小小存在，完全搞不懂究竟發生了什麽，又將要發生什麽。

  好不容易天旋地轉停了下來風鈴麵前的景物終於有了形狀，她用力醒了醒神，才慢慢覺得眼前的東西變得清晰起來。

  這是一個多邊形的格子，格子外麵是另外一個格子，所有的格子之間看起來是透明的，透過這些格子，可以看到遠方是金屬的天幕和金屬的大地，而所有格子粘在一起，被四根巨大的支柱以她無法理解的方式約束在空中。

  風鈴自身呈現為一團火焰，身邊一團綠色的火焰在靜靜跳動著，似乎在凝神望著前方，那種沉穩，一如晶體世界的提拉特彌斯。風鈴依著綠色火焰的目光看去，一雙紅色的巨眼正定定的看著自己。

  “這是什麽怪獸？”

  提拉特彌斯定定站著沒動，風鈴也就看著那雙眼睛，沒動。神的世界裏，強一點也是實力上的巨大落差，由提拉特彌斯打頭，她自然隻能隨從。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怪獸除了一雙眼睛，還有一張大嘴，嘴裏犬交錯，牙尖在並不明亮的光線下也反射著一絲寒芒。

  對於怪獸，風鈴自然是不怕的，但是接下來的事情卻令她尷尬萬分。這大大的狼頭盯著風鈴看了良久，轉向提拉特彌斯，一臉不可思議道：“殿下！你……又生了個孩子？咦？還是紫色的。跟你顏色有些不同，模樣上，還差不多。”

  提拉特彌斯竟然也不否認，笑道：“唔，怎麽，好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