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移到下一段墓道，繼續走。

  劉喪對狐狸說：“我們必須弄清楚為什麽第二個接口會出現在這裏，還需要弄清楚為什麽在鬼洞關閉了虛數空間通路，這些接口仍然好用。”

  法師思維還算清楚。“第一個問題見到滕王再說。第二個問題我現在就可以回答。這些接口通向的虛數空間幾百年來一直存在，不受鬼洞祭壇影響。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虛數空間。”

  劉喪：“什麽？”

  法師：“一芥子內含三千大千世界，虛數空間怎會隻有一個？我在鬼洞之底，穿過平流層的一瞬間，仿佛經曆了十生十世，不，應該說千百世，那感覺就像，一秒鍾內同時過完千百個一生。現在想想，虛數空間可能是重疊的，是無數個平行宇宙，在某個奇怪的點上連通。就像一本書有許多頁，被煙頭不小心燙了一個洞，一隻書裏的書蟲可以通過這個洞，從第一頁爬到第十頁，再爬出這本書，爬到桌子上逃走。”

  這個解釋裏構建的模型倒是很形象。但是菩薩為什麽要點化法師來這兒？這東西對眼下的處境有什麽幫助嗎？劉喪看不到可能性。

  幾人沿著墓道繼續走，越走心裏越嘀咕。這兩段墓道的壁畫完全鏡像對稱，是天人三界圖景。難道滕王也信奉輪回宗？

  法師看向周明理。周明理被挫了銳氣，似乎變得謙遜一點兒。這一謙遜，就帶出一股彬彬有禮的斯文敗類之風。周明理說：“這個滕王的故事我略知一二。”

  “史書所載滕王姓殷名鬱，為後齊國公子殷平與錢氏女私奔所生。少隨母流落大夏國，母為大夏王寵妃，遇後齊國四皇子為質子。四皇子歸國，從歸，為少年遊。”

  “殷鬱者，善詭詐，能征戰。克皇長子，皇二子三子。皇四子繼位稱齊威帝，先封綠林王，後封中山王，再封滕王。降服宇內，蕩平八方，深得帝意，食並寢同。天年不壽，三十九歲薨。”

  “娶妻三次。一娶青梅竹馬之翦氏，早喪；二娶南楚獻降之公主，享天壽；三娶表姐之牌位。陽間人配冥婚，不祥，次年病終。帝慟哭哀之，停靈三載。朝臣進諫，方令入葬，又時常於墓中探視。朝臣力屢諫無用。”

  周明理大致講完，胖爺笑道：“這兒還有一個書蟲。”

  周明理謝過胖爺誇獎，繼續說：“滕王和後齊威帝在曆史上活躍的時間是五百年前，如果再精確，是四百八歲年到五百一十年之前的三十年。古格文明活躍的時間大約是六百到三百年前，兩者時間上重合。史書包括野史記載，滕王兵至吐蕃，吐蕃王派十名高僧前往勸阻。這十名高僧各展神通，滕王心服口服，擺出一道紅蓮業火，許諾若十名高僧烈火焚身致死不退，便接受吐蕃王和三十小國王獻降稱臣，不進兵。”

  “十位高僧高唱佛號，以·身·殉·道。滕王後退三十裏，接受獻降。吐蕃王進貢珍寶無數。又於高·僧·焚·身處得白蓮一朵，廣丈餘，載歸。”

  故事告一段落，劉喪覺得好笑，捏捏狐狸耳朵說：“狐狸，原來你家祖上就是輔助皇帝的。”

  狐狸甩個白眼兒。劉喪沒完：“你和你家老祖性格很像嘛。殺伐決斷，心狠手辣。我閉上眼睛仿佛看到逼十位高·僧·自·焚·的就是你。”

  狐狸又甩個白眼兒。

  劉喪：“你們家人殺孽重，又如何在閻王那兒收支平衡呢？”

  某些事情上遲鈍如狐狸，也發現劉喪故意找茬兒。狐狸停下腳步，看看劉喪又看看另一邊。

  劉喪找了一會兒茬兒終於要挑明了，說：“看什麽看？我早就發現了! 不算咱們的孩子劉杭，這條墓道裏還有第五個人。這人從蓮花祭壇那兒就一直跟你說話，當我聽不見。我已經知道是誰了，看你要不要大方說出來。”

  此言一出，幾人各自反應。胖爺和周明理背靠背。胖爺大叫一聲“誰”？周明理默默掏出犀牛角蠟燭，打算來個靈犀燭照，看清是什麽鬼神。狐狸臉色出發前就是難看的，現在早已出離無奈和厭煩，徹底向命運投降，死魚一樣看向另一邊。

  另一邊一臉無辜。狐狸不知道該怪誰，這純粹是命運的捉弄。狐狸對周明理說：“犀牛角收起來。這是一個意念形成的人，是種抽象的東西，不是鬼魂。意念的主人還活著，劉喪聽到也不是因為陰聽，而是因為進入過我的夢境。”

  不是鬼，警報解除。胖爺好奇地問：“誰呀？來也不打聲招呼。這位仁兄自由進出古墓比我們幾個還溜，是不是已經去主墓室看過了？裏麵有多少好東西？有危險沒有？”

  意念人皇帝劉冉，何等身份，怎能屈尊理會胖爺？胖爺自嘲：“殷大法師的朋友肯定不是愛說話的人，得嘞! 胖爺我自己進去看吧。”

  劉喪還等著法師跟自己挑明呢，站住不走。胖爺和周明理已經走到墓道盡頭，麵對石門。胖爺一拍腦袋說：“我想起來了，法師原來在北京有個朋友，那家夥，嘿! 神龍見首不見尾。該不會是那位朋友吧？得，你們先處理一會兒家務事，胖爺我和小周公先去下一站。咱是沒帶·炸·藥，可是帶了千斤頂和金剛鑽呀。小周公，受累，咱倆幹點兒力氣活兒。”

  法師豈能讓人在這兒搞破壞，著急地對劉喪說：“正事要緊，這點兒破事兒以後再說。”

  劉喪咬牙切齒，突然發狠，凶巴巴地說：“現在這就是最大的正事兒!”

  法師真想在墓道上一頭撞死。命運，為什麽如此捉弄？! 法師無語地為兩人作介紹：“認識一下。劉喪，你聽到的聲音是意念人劉冉。劉冉，這個年輕的是劉喪，前麵兩個胖的是王月半，瘦的是周明理，是我的朋友。”

  意念人劉冉問：“所以這裏麵哪個是你的新男朋友？”

  明知故問，不是挑事兒又是什麽？法師知道劉喪聽見了，預感到馬上要來的暴風雨，生無可戀地一指劉喪。“劉喪，我男朋友!”

  意念人劉冉堪堪飄到劉喪麵前，伸出一隻手說：“久仰大名。”

  劉喪哪能跟前情敵握手？冷哼一聲道：“不在宮裏待著來這地兒幹什麽？我們盜墓賊幹活兒呢，別髒了您的手!”

  嗬嗬。殷法師左右看看，沒有一盞省油的燈。劉喪，懟人不倦。劉冉，不懟則已，一懟必勝。這兩個人交手三個回合後一定讓自己做裁判，但時候就是自己死期。

  倒也不是對劉冉還有什麽，就是純粹一朋友。但是以前護著劉冉慣了，哪怕隻是朋友，也會習慣性地站在劉冉一邊。可是現在另一邊是自己老公。

  修羅場不過如此吧。

  果然兩人鬥起嘴來。法師不想聽兩隻蜜蜂在耳邊嗡嗡，走到胖爺身邊，說：“先給我跟撬棍，我撬一個縫兒你再頂，爭取不要破壞石門。”

  胖爺幸災樂禍地遞上撬棍說：“得嘞，幹活兒吧。”

  法師的天生怪力還在自己身上。五分鍾後石門抬起幾十公分，胖爺，周明理和法師依次進入。法師衝劉喪喊：“來不來？”

  劉喪當然來，把最後一盞探照燈帶走，把劉冉留在黑暗裏。劉冉：“喂! 朕看不見了! 你讓朕怎麽走？”

  劉喪才不管呢，反手給了一個結界，把劉冉擋在石門外。世界這個東西，這頭安靜，那頭不安靜。胖爺好不知道劉冉就是皇帝，調侃殷法師道：“有些人看來真不能倒鬥。一倒鬥老天爺都不放心，專門派人來保護。怎麽，看喪喪身單力薄，小身板兒不行？”

  法師還沒說什麽，周明理笑著接話道：“胖爺，您可閉會兒嘴吧。上去以後殷大法師要跪搓板兒了。”

  法師啥話也不說了。朋友的“善意”，本座都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