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很欣慰地看到劉喪也變成了狐狸。很好。這幾個月他成長飛快，等他放下軟弱，拋開婦人之仁，就徹底出師了。法師這幾天一直窩在劉喪郊區房子的地窖裏。這次回來沒告訴徒弟和家人。這個地窖有基本的生活物資，住上個把月沒問題。

  兩點到四點是去冰湖的時間。劉冉也經常去冰湖，但他不習慣熬夜，神遊的時間一般不超過半夜十二點，少數時候到淩晨一點。選這個時間可以避開他，同時也可以看到他在冰湖遊走的痕跡。這個痕跡像腳印一樣，時間一長就被湖水衝散，再多不甘和期望都消散在時間裏。

  狐狸入夢，生魂離體，飄到冰湖，忍著刺骨的寒冷潛入水中，萬萬沒想到，劉冉在這裏等著呢。狐狸一瞬間是狂怒的，仿佛被人出賣。

  狐狸尷尬，低頭，看向別處。還是劉冉先說話的。“知道我為什麽在這兒等你嗎？因為冰湖裏不能說假話。”

  狐狸當然知道。人是用語言交流的動物，可以隨口扯謊，但是“意識”這種抽象的東西，和《三體》裏的高等文明一樣，是不會說謊的。“意識”可以像鴕鳥一樣頭埋進地裏，也可以穿上滑稽的偽裝造訪夢境，但唯獨不會說謊。

  狐狸咬緊嘴唇，懶得理劉冉。

  劉冉是個有點兒自說自話的人。且狐狸不說話太正常了。劉冉說：“前幾天我們去祭拜，皇家衛隊裏一個侍衛出事了。他仿佛突然失去意識倒在地上，送到醫院已經變成植物人了，是你幹的嗎？”

  狐狸點頭。

  劉冉：“你在報複嗎？為什麽不直接殺了皇後呢？”

  狐狸如實回答：“殺不掉。我的一舉一動她和綠姆都知道。人群中有她們的內鬼，且無法判讀是誰。我唯一的線索是幾個手機號，摸到張帥，就是那個侍衛，又從張帥摸到皇後娘家人。皇後娘家好像有高人，但還沒挖出是誰。”

  劉冉點頭，說：“和我猜的差不多。”

  兩人沉默一會兒。劉冉問：“你就不問我為什麽在這兒等你？”

  狐狸和皇帝已經很熟了，但是思維不在一個頻道。如果我的皇後把一些勢力滲透到我周圍，那我怎麽也得搞清楚。狐狸覺得皇帝至少也該這麽想，所以問：“合作嗎？你先交底吧。”

  劉冉：“我不合作。我是來你要回到我身邊的。皇後娘家勢力龐大，動不得。”

  狐狸對皇帝十分失望，冷笑：“池金霖你也這麽說。你根本就不敢讓現在這個局麵改變哪怕一點。你懶得研究這些。你想著存在就是合理，合理就讓他繼續下去。你不想看到風險，不管風險是好是壞。你隻求穩穩當當混完這一生，把爛攤子交給下一個繼承者。

  劉冉很委屈：“我隻想保護你，你至於說得這麽難聽嗎？”

  殷小元：“我一條腿廢在戰場上，修為全失，回北京睡大街的時候，你怎麽不想保護我？”

  這話最能刺痛皇帝，所以殷小元時常提。皇帝被戳的有點兒難受：“那時候我沒登基。即使登基了頭幾年也沒實權。我到現在都不能自由出宮，你不是不知道。”

  狐狸看向別處。狐狸和劉冉從中學認識，到現在快二十年，很多事情都是一筆糊塗賬。狐狸不想說了，轉身要走，劉冉攔住。“我的建議你考慮一下。”

  殷小元特別正式地搖搖頭。“我不想在某個地方躲著等死。我現在有男朋友，肚子裏還有孩子。”

  殷小元轉身便走，身後傳來劉冉不甘的聲音。“你總是這樣! 你的自由比什麽都重要! 為了自己的自由可以傷害任何人，包括我!”

  殷小元回了一下頭，丟下一句話：“不然呢？”

  劉喪和周明理原以為找到村子裏的“張家墳”，才能見到張家人，沒想到低估人家了。剛出村子便被兩個年輕後生跟上。劉喪聽到，示意周明理，周明理看看周圍地形，幹脆轉向北邊河灘。到了河灘，找個能阻擋視線的高堤，故意佯裝下河，在低處等。

  兩個張家人一跨過河堤，眼見的周明理先看到。他們食指奇長，身材消瘦，行動無聲，不是張家人又能是誰？

  劉喪幹脆站出來舉著手機，屏幕上是那張自己比心和小哥同框的照片。“張家人嗎？自己人! 我認識你們族長! ”

  兩個張家人對望一眼。額……

  雙方互道家底，兩個張家人勸他們回去。第一個張大哥說：“這個滕王墓有三重守護，每重都無法破解。第一重是鬼兵大陣，隻要是活物就給你滅掉。第二重是穿山驚陵甲，從地麵下挖三米就有，藤蔓植物在土裏移動很快，隻要碰到一點兒就纏上。藤蔓上的倒刺會吸血，一隻兔子十秒鍾抽幹，人嘛，估計也就五分鍾。”

  另一個張二哥說：“第三重就更邪乎了，相傳是皇帝在滕王下葬後，請四麵八臂邪神下了一個詛咒，原話是，非我族人擾我清淨者，業火永焚不得超脫。”

  劉喪：“就這？你們是張家人，讓你們止步不前的東西難道就這？”

  張大哥說：“鬼兵很厲害，根本打不過。而且鬼兵頭領喜歡在抓來的人天靈蓋打入一根攝魂釘，讓人變成聽命於他的活死人。”

  劉喪：“什麽攝魂釘？”

  張大哥把頭一低，自己天靈蓋對著劉喪，一指：“就這。”

  啊！！！！！

  剛才一直沒說話的周明理反應快，腳一踢從地上鏟起一股沙石，飛向兩人眼睛，趁他們抬手去擋，拉著劉喪向河堤上麵衝。

  身手一直是劉喪的短板，尤其緊張的時候。周明理長腿瞪幾下子就上到頂兒，回頭一看劉喪還在那裏手腳並用。兩個活死人行動很快，張大哥的手離劉喪的腳隻有兩米了。

  周明理大罵一聲，又俯衝下來，借著跳下來的勢能給了張大哥重重一腳，直接滾下河堤，躺在河灘上。劉喪這才得以顫顫悠悠爬上來。同時張二哥猛撲上來，和周明理扭打在一起，力氣很大，周明理好不容易將他製住。

  周明理回頭一看，剛才爬上河堤的劉喪正手腳並用，倒退著爬下來，打著寒顫縮到自己身邊。

  殷老狗怎麽就不能抽點時間，好好指點一下劉喪的身手？!周明理有點兒生氣，問：“怎麽回事？”

  劉喪一指河堤上麵。更多活死人緩緩移動過來，不出聲地從堤上冒出頭。

  。。。

  回到京郊的房子，劉喪累得全身脫力。剛才看到大片活死人冒頭，腦子裏幾百個法術亂冒，最後救命的還是瞬移。窩成一小團兒的老狐狸伸展四肢，來到劉喪身邊，頗有些心疼，按住他的後背給他送了一股真氣。

  周明理對瞬移法術見怪不怪，也沒多累，有點幸災樂禍地看著兩人，笑道：“殷大法師，你特意不指點劉喪的身手，是不是就為了這種時候秀恩愛呀？”

  法師無暇和他鬥嘴，說：“胖爺已經把小梅安頓好了，一會兒過來匯合。我們提前行動，計劃什麽的不管了。”

  劉喪艱難地抬頭，問：“怎麽了？”

  法師：“這次行動又泄密了。最好今晚搞定，拖到明晚不知道會發生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