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終於穿著浴袍出來，坐在沙發上吹頭發。劉喪捋著頭發說：“老狐狸都怪你，我思慮過甚就掉頭發，現在也快變成劉半禿了。”

  這臉皮沒誰了。狐狸隻能給他一個白眼兒。

  劉喪：“我是你的人間溫柔，我一笑，天上的星星就亮了。結果你就這麽對我呀。”

  老狐狸已經想打人了。劉喪挑戰老狐狸的耐心極限說：“我這麽好看，雖然你不說，但是我知道你心裏一刻也離不開我。以後你要多跟我說說話，說什麽都行。這樣我就會有安全感。知道嗎，你一天跟我說的話還沒直播間粉絲五分鍾說的多。”

  老狐狸不想再甩白眼兒了，眼睛疼。老狐狸深吸一口氣，說：“我要跟你說說冰湖。”

  劉喪“等等”，掏出錄音筆。

  尼瑪，是怕我以後翻供麽？太欺負人了！

  劉喪頂著狐狸要殺人的目光說：“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平時好好說話的時候太少，我又太喜歡你的聲音，所以要錄下來，權當催眠曲呢。畢竟哥哥我是靠這雙耳朵過活的，要經常用愛聽的聲音保養。”

  這理由都說得出口？!老狐狸深深歎了一口氣。不愧是本座看上的男人，服了。

  老狐狸清清嗓子，說：“我要開始說了，你有問題可以打斷我。”

  劉喪按下錄音鍵。

  “你應該知道西方心理學家把人的意識比作冰山，浮出水麵的隻是冰山一角，是自我，通俗說，就是，我知道我是我。水麵以下才是大boss，是人隱藏的·欲·望·和記憶，是本我和超我。通俗來說就是，我也不知道我竟然是這樣的人，和，這是誰？”

  “你知道我認識當今皇帝。當時他不用真名示人，化名齊旭。我和他同學一年，他在學校不合群沒朋友，隻跟我和少數幾個人說話，這些你看八卦貼應該已經知道了。但是你們不知道的是，他帶我發現了一個特殊的地方，我們管這兒叫冰湖。”

  法師翻翻手機，翻出一個google地圖。這是一處近幾年流行的工業遺址公園，政府大力治理汙染，一些廠礦停產搬遷，留下的老廠房，巨型工業構築物改造利用。地圖中心是一片綠色，樹木蔥鬱。狐狸說：“這裏以前是一片礦坑，是齊旭在十歲時被綁架並被撕票扔進去的地方。嗯，事後查明，是偽裝成綁架的謀殺，當然啦，他沒死。”

  劉喪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問：“他經常遭遇暗殺而你經常救他嗎？”

  狐狸實話實說：“是。”劉喪示意狐狸繼續。

  “一個學校裏有點兒異能的就那麽多，何況一個班。我很快發現這個人有異能，他能在白天，清醒狀態下把意識抽離身體。這不是離魂。離魂的人肉身隻是皮囊，跟市場上賣的豬肉差不多，但他抽離意識剩下的是一個清醒的行屍走肉。我很驚訝，世上竟有這樣的法術，一定要學到。”

  “我當時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以為他是什麽旁門左道，為了學他的本領磨了他很久。他一開始根本不理我，直到我略施小計上演幾次英雄救美，幫他解圍救他小命，他才肯說實話。”

  劉喪：“是怎麽樣的略施小計英雄救美？”

  狐狸：“無非給他下個套，讓他得罪學校扛把子再幫他解圍。或者讓他帶違禁品被老師沒收叫家長，再幫他從辦公室偷回來。總之離不開中二病的典型症狀。”

  劉喪想想自己，中學時候除了跟師父下墓還是很老實的，群架都沒打過，老狐狸已經會跟不良少年一起整人了。看來狐狸不管幾歲都是狐狸。

  劉喪揮手。狐狸接著說：“齊旭完全信任我之後，帶我去了這片冰湖。他當時被人綁了扔進礦坑，以為必死無疑，沒想到意識抽離出身體走了很遠去求救，但是遇到的人看不見他。他一直找一直找，最後找到能一個睡著的人。睡著的人從夢裏聽到他求救，報警救了他。”

  “從那以後他可以抽離出一個意識人隨意走動，且看到礦坑是一片藍色的水一樣的東西，就像……液氮，也像哈利波特裏麵的冥想盆，總之是液體，冰寒刺骨，非常冷。我第一次下去沒有抽離成功，周身法力自動護著我，形成一個真空求，就像我含了避水珠，水繞開我一樣。於是我用了點兒特殊辦法進入冰湖。”

  劉喪：“什麽特殊辦法？”

  法師：“黑狗血。讓我衰運了很久。”

  劉喪：“我想先笑一會兒。”

  法師：“請便。”

  五分鍾後劉喪從地上爬起來，頭發淩亂，坐到法師對麵沙發上，氣哼哼地說：“繼續。”

  法師替他按下錄音鍵，說：“冰湖下麵完全是另一個世界。我們在那兒探險考古似的發現了很多東西。冰湖對進入的人沒有限製，隻要認識就可以拉進去。我們一開始沒發現可以利用冰湖殺人，直到一次意外，有一個人的意識在冰湖消散，很快人就死了。”

  劉喪點頭。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老狐狸不過碰巧趕上，給自己的本事加分了。劉喪猜到法師現在把法力褪去，自己每天泡進冰湖，從裏麵找人。果然法師說：“冰湖有所有進入者的記憶，讀起來就像解謎，當你拿到線索物件，記憶就到你腦子裏。這個功能現在被我裏用來審問害我的人。”

  這個基本清楚。劉喪說：“講講你和劉冉，額不，齊旭後麵的事吧。你們一定後麵發生很多事，不然不至於連你弟弟都牽扯進來。”

  狐狸：“你猜對了。齊旭在這個平民學校上了一年學，提前結束微服私訪體驗生活，轉回他的貴族學校了。十年以後我代表國家隊比賽回來才再見到他。這十年完全沒有任何聯係。這個我敢用殷家列祖列宗保證。”

  劉喪點頭。

  “可是那次被娛樂八卦津津樂道的慶功宴，剛登基不久的他突然走下來走到我麵前，賜我一杯禦酒。我第一反應你知道是什麽嗎？我第一反應是，當年串通小混混搞他的事情他知道了，現在跟我討還呢。其實這是我想多了，他不屑和小混混說話，也根本和小混混說不上話。他們中間隔著階級，跨越這個階級比跨越陰間陽間都難。”

  “這杯酒有問題。我平時千杯不醉，那天喝了就頭暈，一會兒被人扶到休息室去了。”

  劉喪真想不到堂堂皇帝竟然給人下藥。緊張地問：“他把你怎麽了？”

  狐狸：“沒怎麽。他也隻是找這個法子留下我和我說了幾句話。”

  劉喪：“什麽話？”

  狐狸：“這個人有點兒固執，自說自話。原話複述一來太肉麻二來我也有點兒忘了。你要知道，一件事在我看來，在他看來，在別人看來，可能是完全不一樣的。”

  劉喪：“我要聽。”

  狐狸：“他說，這麽多年你想我了嗎？我說，啟稟聖上我很忙的。他說，你救過我，我當皇帝拜你所賜。我要報答。我當然說我要當國師了，他沒答應。”

  劉喪：“他為什麽不答應？”

  狐狸：“我也想知道。我救他那麽多次，隻有一兩次是套路，剩下都是真刀真槍。他平時挺大方，怎麽就不能直接封我一個國師呢？”

  劉喪：“然後？”

  狐狸：“然後沒有然後，說了幾句不疼不癢的話我就回去了。那個藥勁兒過得很快，但是後來他各種煩我，還好人不能出宮。他的行程必須經過宮內廳安排。這個宮內廳才是真的混蛋，基本把他軟禁在宮裏。且還有太後盯著他。他沒有自由，看似光鮮實則坐牢。”

  劉喪：“這麽可憐你不救救他？他隻能抓住你一根救命稻草。”

  狐狸：“確實。他認識的最有路子的就是我，而且我不是宮裏人，立場在他這邊。我良心發現帶他出宮玩兒幾次，本來沒什麽，但是他看來卻有什麽了。”

  劉喪笑笑。“老狐狸，你知道你最渣的是什麽嗎？你最渣的不是提上褲子不認人，也不是撩完就跑，而是我根本不喜歡你是你自己多想。哪怕承認愛過也比這樣好，你這樣會把別人的信念毀了，讓別人不相信世上還有善意。”

  殷小元認真地說：“劉冉這麽說的。也許我真是個渣吧。但是總之他沒讓我當上國師還成天煩我，我不是很想理他。我退役後重新高考讀大學，進入特管局，想著當當官兒也不錯，本來日子過得好好的，他要大婚了。我第一反應是，挺好，以後誰也不認識誰。可是別人不這麽想。咱們當朝皇後家在各方麵都有門道，居然挖出我還來找我談條件。皇後提的條件都是我喜歡的。但是可惜了，本座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這些東西送我我收，跟我交換沒門兒。老子愛幹什麽幹什麽，不是權勢能收買的。”

  “我沒多喜歡劉冉，當時已經不怎麽聯係了，我再次澄清。但是我不能低頭。老子戰場上頭抬過死人，天橋底下睡過大覺。世上東西隻有我不要，沒有別人不許我要。皇後這種玩意兒不配跟我談條件。”

  劉喪心裏一陣奇怪的舒服。這是我喜歡的老狐狸，渣是渣了點兒，但是一顆煮不爛錘不扁，響當當的銅豌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