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瘋子
作者:深水小烏龜      更新:2021-01-29 05:17      字數:3766
  老瓢把子還帶來兩個人,都是嫡係,一個叫秦二蛋,一個叫花狗。這兩人已經把神廟大門前的沙子清理幹淨等他們到來。

  西北民風野,後生性子生。所謂生,就是生猛,愣。這兩人一人身上別了一把□□,臉上是黃土高坡一樣溝壑縱橫的皺紋。但他們倆加在一塊兒不是百分之百的壞,隻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壞。其中花狗對劉喪還不錯。於是劉喪進門前叫了一聲:“狗叔。”

  花狗說:“恁咋能叫掌櫃地親自去尋咧?”翻譯:你怎麽能讓掌櫃的親自去找你?

  老瓢把子冷笑說:“翅膀硬咧關不住,早晚飛。”

  秦二蛋作為另一個左膀右臂就沒那麽友善了,一推劉喪罵道:“狗日,敢耍花腔打死你!”

  彈球兒和燈盞兒兩個北京人兒,在背後發出一陣嗤笑。是笑殷法師的情人轉眼淪落?還是笑西北人土得掉渣兒?劉喪捂著被弄疼的肩膀,怒而不言。

  在老瓢把子手底下這是家常便飯,所以遇到法師吳邪等人才格外珍惜,也特別想成為張起靈那樣神一般的人。

  劉喪硬著頭皮走進大殿。大殿圓廳周圍立了一十六根圓柱,柱基是六角形的石盤,是機關。大殿深處有個祭壇,上麵應該擺著什麽東西,缺失了。這不是壞事,邪性的東西變少了,危險也變少了。

  不同文明無一例外有自己中意的數字,這些數字被賦予數學,哲學和玄學上的特殊意義。中原文明最偏愛以2為底的等比數列,把他作為陰陽風水理論的數學基礎。這組數列是2的0次方,2的1次方,2的2次方,2的3次方,依次類推,說白了就是1,2,4,8……。道家用一句話曉諭世人,曰,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既太極生陰陽兩儀,兩儀生東西南北四象,四象生乾、坤、坎、離、震、艮、巽、兌八卦。

  乾為天,坤為地,坎為水,離為火,震為雷,艮為山,巽為風,兌為澤。這八個卦象代表世間基本的物質世界,排列組合又成六十四卦,是為“易”。易者,變也。六十四種卦象基本囊括世間一切變化。

  劉喪站在圓廳的16顆柱子前,有點兒沮喪。胖子說過這叫巨門陣,又叫透地十六龍,是從八卦中演化來的,其中隻有一條直通地下,是地宮入口。但是胖子也不記得哪一條是真龍,更不懂推演口訣那一套。這東西必須得胖子當年的戰友,還有殷法師這樣家學淵源的人來弄。

  劉喪隻會老老實實借助聽力,一個個敲擊石柱底座找不同。彈球兒被胖子一通忽悠勸退了,回來挨了老瓢把子的罵,這回要在劉喪身上把麵兒找回來,湊過來不懷好意地說:“喪公子,俗話說要想學的會,跟著師父睡。怎麽,這個陣法殷法師沒教你呀?是不是你這身板兒不行,伺候得不到位?”

  劉喪沒還嘴,彈球兒得寸進尺,十分不屑地在劉喪臉上拍了幾下子,就像買西瓜買菜,挑肥揀瘦。這雖不是扇耳光也夠侮辱人。

  劉喪忍氣吞聲,暫不發作。胖子生死不明,法師黑眼鏡進展不知,法師的法力還可能受到限製甚至失靈,無論如何不是逞英雄的時候,記下這個仇以後再報。

  劉喪聽力雖然退步,但比一般人強。集中精神,一個個敲過去,緊張得滿頭大汗,終於找到一個石柱不同。劉喪示意找到了,老瓢把子走上前,把劉喪推到一邊,自己把耳朵貼上去,示意秦二蛋和花狗轉石盤。

  老瓢把子自己就是聽音尋穴一派的傳人,但是天賦一般,耳力到了一定程度止步不前,所以逼劉喪學會陰聽為己所用。現在推開劉喪親自上陣,說明已經不信任了。也對,剛才見麵老瓢把子沒有家法伺候,隻是簡單諷刺了一句,可不是他的作風。以前若敢反抗,往往後果苦不堪言。

  老瓢把子知道自己毀了長生丸?

  老瓢把子知道自己毀了長生丸還沒有動家法,說明已經放棄。所謂放棄,就是過一會兒用完了就殺的意思。

  劉喪明白,現在必須自救。

  正想著通道開了,地麵一大塊地磚陷下去,同時湧出一大股老鼠。老鼠多得超乎想象,而且非常驚慌,沒頭沒腦地亂竄,極端亢奮,見東西就咬,瘋了一樣。足足五分鍾大群跑完,還剩一兩個零星掉隊的。

  生物出現異常,說明地下出變故了。老瓢把子示意劉喪先走,讓他當那個趟地雷的人,秦二蛋拿黑洞洞的槍口懟著劉喪的後背,強迫他快走。劉喪強忍著頭皮發麻走進甬道,心裏卻不是害怕。

  隻要見到法師,就能永遠擺脫這些人!

  甬道盡頭又是一根石柱,老瓢把子正要如法炮製再來一遍,劉喪聽到懷裏小金童嚶嚶嚶的聲音。“不要開! 會死!”

  看來老瓢把子的魯莽操作會啟動機關把大家困死! 機會這麽快就來了! 劉喪假裝害怕抱緊自己,一手按住小金童一手握緊靈力球,一會兒出現變故,就禦靈飛行,飛出通道找到胖子,從長計議,再回來估計這些人已經涼了。

  老瓢把子不明就裏,果然開錯了機關。磚砌的牆壁吱吱作響,聲音生澀,給人不祥的預感。一半兒的磚頭向後退,在手電筒光下露出一個個小黑洞。劉喪想趁亂逃跑,就得先製造混亂,大叫:“有毒蛇! 快跑呀!”

  真的被他說中了,牆上黑洞裏像射箭似的彈出無數黑蛇。劉喪剛要升空,花狗一把將他拉到自己身後護住,抄起腰裏別的砍刀就去對付,其他人也趕緊出手。秦二蛋和老瓢把子身手非常好,單拎出來能打胖子,一起上能對付黑眼鏡,就連最不起眼的趙興也很厲害。這些西北人太過生猛,相比之下彈球兒燈盞兒和喪背兒就是三個廢物。

  三人被護在身後,由於甬道低矮,劉喪無法起飛,心裏暗暗叫苦。

  老瓢把子一邊打蛇一邊操著方言喊:“讓這瓜喪聽!”

  瓜喪?什麽意思?燈盞兒彈球兒兩個北京人兒愣沒聽懂。趙興大叫:“我舅舅說,快讓劉喪去聽!”

  額,原來“瓜喪”是這個意思。

  兩人趕緊押著劉喪到石柱旁,動作粗暴,劉喪的臉被懟到石頭基座上,嘴唇磕破了。彈球兒子·彈上膛,木·倉·管子頂著劉喪的腦袋說:“別耍花招兒,不然先崩了你!”

  劉喪無奈,隻能先就範,以後再找機會。心裏默念法師保佑我,硬著頭皮指揮兩人重新轉動機關。石柱後開了一道暗門,湧出更多老鼠,幾人哪裏顧得上惡心,趕緊鑽進去。

  這裏是地下王宮,胖子說裏麵東西早被老鼠啃壞了,果然。這裏曾經有木頭的雕梁畫棟,金銀的杯盤器物,漢白玉的鳥獸人像,現在隻剩漢白玉的殘品倒在地上,像是被一次局部地震震倒的。至於那些老鼠能啃動的東西,真不能看。

  好好的白銀餐盤,邊上竟然有兩個大牙印兒,令人無語。老瓢把子顯然也沒看上,示意大夥快走。

  地下宮殿外連著地下河,幾人來到河邊補充水份。劉喪正在用隨身帶的裝置過濾,兩手舉著水桶,懷裏小金童突然鑽出來掉進河裏。這是小金童給我指路! 劉喪秒懂,一頭紮下去。

  地下河哪裏是說跳就能跳的?下麵可能有未知的生物和暗流,即使沒有,這刺骨寒冷也能要人命。所以水性再好的人也不敢隨便跳地下河,何況是在這邪性的古城,邪性的地宮! 幾人都沒懷疑,還站在河邊看戲,尤其幾個西北漢子不會遊泳,更不成想有人故意這麽幹。

  劉喪一邊假裝溺水掙紮,一邊越遊越遠。彈球兒還嘲笑道:“叫殷法師來救你呀!”劉喪堅信法師會來救自己,咬緊牙關在冰冷刺骨的河水裏遊泳。

  劉喪飄出老遠幾人才發現不對,奈何不會遊泳。花狗喊:“快回來!” 劉喪幹脆裝作溺水,吸一大口氣沉入水中,隨水飄去。生死在此一舉了。

  劉喪的運氣不錯,肺裏空氣吐完,喝了幾大口水,以為自己死定了之後大概兩三分鍾,終於被人拽出水麵。

  來人將他臉朝上放著,用按壓法排出肺內的水。這通手法與殷法師不同,劉喪猜到來人是黑眼鏡,睜眼果然。

  劉喪問:“法師呢?是不是躲著不願見我?”

  黑眼鏡:“等會兒自己看。”

  在成年人社交禮儀裏,這句話意思基本就是說:是的,但我不好意思直接告訴你。

  劉喪鬱鬱。他們現在在河對岸,從山壁裂縫裏艱難地爬過,到了一個相對開敞的空間。再往前就是被倒塌的山石和沙暴掩埋的鬼洞,兩人沒有貿然進去。

  上麵石壁垂了一根鐵索,離地三四米。黑眼鏡帶劉喪一躍而起攀上鐵索,爬上空中的洞穴。這個剛開鑿不久的洞前一段是在斜著的石壁上反打的,後麵變得平坦,空間擴大,能容幾人。

  劉喪聽到殷法師熟悉的心跳,同時發現裏麵沒開探照燈。黑眼鏡暗中見物不需要燈光,法師為什麽不開燈?

  殷法師像她習慣的那樣把自己團成一個小球,輪回珠隨意地放在腳邊。劉喪剛要說話吃驚地捂住了嘴,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

  手電筒的光下,一圈厚紗布纏住殷法師的眼睛,一條條血跡掛下來,染紅臉頰。殷法師雙目受傷,頭發散亂,衣服上撕了不少裂口,非常狼狽。

  黑眼鏡解釋說:“我們開了一條通道到鬼洞,殷法師用輪回珠照進深淵,剛進行一會兒突然雙目爆盲。我們退出來,法師給自己打了止痛藥,試圖用法術療傷,然後突然就走火入魔了。”

  劉喪:“什麽叫走火入魔?怎麽就走火入魔?”

  黑眼鏡:“你聽說過法師左手孽龍右手青葉吧?”

  劉喪:“是人就聽過。法師降服了一條孽龍,養在自己左胳膊裏。”

  黑眼鏡:“孽龍出來了,法師反手給了自己一個結界,把自己和孽龍,可能還有自己的法力,都封閉在結界之內。通向鬼洞的靈力通道消失了,法師人動不了,叫也不答應。我知道你們要來,就到外麵接應。”

  劉喪驚呆了:“那法師不是任人宰割?”

  黑眼鏡:“這結界外麵的人進不去,裏麵的人出不來。要是沒有新辦法,估計要坐到地老天荒。”

  原來是這樣。劉喪放下背包,坐到殷法師身邊,拿起輪回珠來回擺弄。黑眼鏡以為他要對輪回珠有什麽動作,就問:“你這是幹什麽?”

  劉喪一笑:“陪法師坐到地老天荒呀。”

  黑眼鏡:“兩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