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
作者:深水小烏龜      更新:2021-01-29 05:17      字數:3161
  黑色的紮格拉瑪山橫亙在黑沙漠的盡頭,像兩扇石門區分已知和未知的世界。胖子指著右邊一扇門殘缺的一角說:“就是這兒,這就是胖爺當年逃出生天的地方。”

  劉喪知道,下麵就是無底鬼洞。三十年前自己還沒出生,而現在鬼洞被碎石和黃沙掩埋。

  銅魚船接近鬼洞變得乏力,好像製作者注入的法力在逐漸流失。終於船體縮小變回原樣,兩人和小金童狠狠載到地上。

  劉喪一頭栽進沙子裏,由於手腳被扣住,隻能扭動身子鑽出來。胖爺也好不到哪兒去,原地打滾兒像一個大西瓜。半晌終於弄幹淨滿頭滿臉的沙子。

  天亮了,金燦燦的陽光穿過石門,照著這座黃沙掩埋的古城。四周是殘垣斷壁,城中原有的道路無從分辨,古遺跡裏安靜得詭異,連風吹沙的聲音都聽不到。劉喪集中精力側耳傾聽,確實聽不到風過廢城的嗚鳴。我的耳朵失靈了?

  正躊躇,小金童滴溜溜地從一道殘牆後麵滾出來,原地打個圈又滾回去。劉喪示意胖子跟上。兩人袋鼠一般蹦蹦跳跳轉到殘牆後麵,看小金童為他們找到的東西:一個可憐的探險者幹屍。

  幹屍是個德國佬,身材高大,裝備精良,衝·鋒·木·倉,望遠鏡,軍刀都沒生鏽。這片神奇的沙漠吸引的人真不老少,兩人現在無暇多想,先背對背割斷繩子解放手腳。雙手已經水腫了,腳踝也磨出血口子。胖子細看這讓人吃苦頭的鎖扣,劉喪的臉色難看地說:“這個鎖扣我見老瓢把子用過……襲擊咱們的彈球兒燈盞兒,該不會和老瓢把子一夥兒了吧?。”

  胖子說:“這兩個孫子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在南邊幹了不少壞事兒,混不下去逃回來,跟老瓢把子勾搭上不是沒有可能。”

  劉喪掛上幹屍的望遠鏡,胖爺扣上頭盔扛上·木·倉,朝城中前進。胖子說城中最高的建築是個塔,裏麵什麽都沒有,第二大的建築是個神廟,裏麵按照風水八卦布置了機關,法師肯定從那兒下了甬道。甬道連著地下宮殿,下麵有水源,鬼洞和精絕女王不遠了。

  劉喪可不是個隱藏心跡的人,嘴角忍不住翹起來! 馬上就能見到法師了。

  胖子鄙視道:“瞧你那傻小子娶媳婦的樣子!”

  正說著,胖子腳下一絆,吃了一嘴沙子,劉喪哈哈大笑。胖子一邊爬起來一邊扯出絆倒自己的東西,是一件紅衣服。胖子說:“這不會又是一位前輩吧?肯定不是剛才德國人一夥兒的,你看這衣服,紅色中式的,顏色還很新鮮。唉,怎麽好像見過?在哪兒見過呢?”

  正說著,劉喪瘋了一樣撲上來奪下衣服。這是法師的火鼠裘! 自己在餓鬼塔亂葬溝祭壇都穿過! 不會認錯!

  胖子看劉喪瘋了似的跪在地上用手刨沙,趕緊拿出工兵鏟幫忙,同時說道:“你別急哈,法師不會有事的。”

  劉喪吼道:“別廢話快挖呀!” 胖子被吼也沒生氣,手下加速,幾下子工兵鏟就碰到一個柔軟的東西,胖子拽了一下不敢拽了,表情複雜地看著劉喪。

  劉喪已經猜到什麽,卻不能壓抑迫切的心情,從胖子手裏搶過來。那是一隻女人的胳膊,劉喪看了一眼就崩潰了。胳膊蒼白,冰涼,帶著一隻手表。劉喪認得那是殷法師的手表。

  千裏迢迢趕來,竟遭遇如此變故!劉喪心目中的殷法師,一直以來是個特殊的存在,用一句話形容,應該是“哥不在江湖,江湖卻有哥的傳說”。她可能不經意地出現在一個表情包裏,一個段子裏,一個論壇的老貼子裏,一張地攤的盜版碟裏。你不會特意把她當愛豆,但是無意間刷手機刷到這個人,聊天提到這個人,卻不得不說一聲,真的牛逼。

  可是這種人怎麽會一聲不響地死掉?還死得這麽窩囊?即沒和敵人大戰三千回合,也沒拚一個五洲震蕩天地變色,就這麽被埋在一堆沙子下麵,甚至讓人看不出是怎麽死的。

  劉喪的世界,暗了。好像內心原本有個角落,可以舒舒服服坐著看風景。突然一天告訴你,這個角落沒了。胖子還在說什麽,劉喪聽不見。劉喪眼裏隻有胖子剛扔到地上的·衝·鋒·木·倉。

  師父死了,殷法師也死了,世界上再也沒人對我好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不知何時,·木·倉·已經握在劉喪手裏了。劉喪看了一眼手裏的·木·倉·,含住·木·倉·口,伸長手臂就要扣扳機。

  胖子掄圓了直接就是一巴掌。這個千鈞一發的時候,好言相勸沒有用,反而激怒他,硬搶更不可取,容易走火,反倒是這一巴掌,即能把劉喪的腦袋從·木·倉·口下打開,又能從神誌上打醒了劉喪。

  “特麽的法師的大仇還沒報,你現在死了算不算個男人!!”

  誰料劉喪不吃這套,木然地撿起被打飛的眼鏡,帶上,回到挖開的沙坑旁。劉喪說:“我不是男人,讓我死吧。”

  胖子恨鐵不成鋼,又啪啪補了兩巴掌,罵道:“法師怎麽看上你這個慫包!”

  劉喪情緒崩潰地吼道:“法師從來就沒有看上我!!”說著撲過去搶·木·倉·。兩人扭打成一團,打鬥中碰開了保險栓,對著旁邊的破土牆打出一梭子·子·弓·單。這破土牆早就該倒了,現在毫不客氣地砸下來,劉喪後背被砸中,喉嚨裏一甜,噴出一口血,同時鼻血滴下來。胖子被壓在下麵,萬般不情願地被糊了一臉血。

  突然胖子的腦子清明了,一推劉喪說:“喪背兒甭瞎難過,法師沒死,這特麽的都是幻覺!這裏是屍香魔芋的地盤。這狗尾巴花開在精絕女王的棺材上,專門擾亂心智,上次差點讓我們自相殘殺。但它隻能利用你腦子裏原有的東西製造幻覺,你快想點兒未來的,高興的事兒,想想法師給你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嘿,幻覺是不是不攻自破了?”

  胖子還躺著地上,目光已經找到剛才那一截胳膊,特麽的就是個幹屍的殘肢,早風幹成褐色了,連胳膊大腿都分不清。幹屍上確實有個手環似的東西,金屬的。至於火鼠裘,一塊爛成條兒的破布。

  劉喪也愣了,難道剛才都是幻覺?土坯石塊打得後背生疼,這疼痛也分散了注意力,幫助劉喪的意識走出封閉的圈兒。兩人爬出來,胖子摸摸臉說:“法師在你額頭上用血寫了一個鎮字,當時你的身體把她的血符吸收了,這麽說來你的血裏也帶了一丟丟她的血,按理說應該能驅邪。剛才胖爺也沒意識到這是幻覺,直到你的血滴臉上,好像突然就靈台清明了。”

  劉喪點頭,法師的血自然不一般了。突然劉喪覺得不對,問胖子:“你說法師用血在我額頭寫了一個鎮字,是什麽時候?在哪兒?”

  胖子不明白劉喪為什麽問這個問題,一邊擼幹屍胳膊上的手環一邊說:“幻覺中多了還失憶了?餓鬼道塔葬你被鬼母上身,殷法師在你腦門上來了一道血符驅邪呢。怎麽,才幾天就不記得初戀的感覺了?”

  劉喪當然記得,可是法師在回程前就洗掉胖子和黑眼鏡的這段記憶了!怎麽現在胖子又記得了?

  劉喪腦子裏閃過一個可怕的猜測:這座神秘的古城和深埋地下的鬼洞,正在讓法師的法力和自己的聽力失靈。法師的法力失靈,所以對胖子記憶的禁錮逐漸消失。如果是這樣,那麽一切就全完了。沒有法力的法師是個左腿受傷行動不便的女孩子,沒有聽力的自己是個武力值為零的廢物!

  且以上是邏輯思考的結果,不是幻覺!

  劉喪抓住胖子的胳膊說:“快走,我們現在處境非常不利,必須馬上找到法師和黑眼鏡!”

  話音剛落,一個冷·木·倉·打在胖子的背包上,胖子就地一滾,好巧不巧地滾進一口廢井裏,哎呀一聲沒了動靜。劉喪剛要過去,砰砰兩·木·倉·打在腳下,就差幾公分打中。敵人在暗我在明,敵人有·木·倉·我沒有,真特麽的衰到頂了!

  劉喪知道現在自己動也沒用。對方不想殺自己,隻想控製自己。

  老瓢把子,帶著三個人出現了。他們是彈球兒,燈盞兒和趙興。果然。

  老瓢把子走道劉喪麵前,掐滅煙。“後生娃混地好咧,不想你大咧。”陝北方向,意思是,你小子混好了,不想你爸了。

  劉喪剛要說話,趙興上來搶著說:“舅,莫要理他,額以後把你當親大孝敬咧。”翻譯:舅舅別理他,我以後把您當親爹孝敬。

  老瓢把子對劉喪沒有半點兒尊重,這就是劉喪極力躲著一直躲到北京的原因。老瓢把子很不客氣地揪住劉喪的頭發朝前一甩,手勁兒大得甩了劉喪一個踉蹌。“瓜慫,還不快走!神廟裏有個透地十六龍等著你開咧!要是開不好家法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