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硬
作者:深水小烏龜      更新:2021-01-29 05:17      字數:3412
  兩人輪流開車,在國道上撒著歡兒地跑,周圍沙丘起伏,天空一眼到底。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看膩了大漠孤煙,再看身邊的人,好像也沒那麽討厭。

  從什麽時候起不煩胖子了?大概是從青銅魚船上,胖子講邪神雷擊山吧。

  一天時間胖子把當年和戰友、軍師、考古隊一起來的那點事兒嘚嘚了好幾遍,劉喪都能把刺殺精絕女王的姑墨王子家裏幾畝地地上幾頭牛背出來。終於胖子說累了,劉喪習慣性地掏出手機,馬上被三個消息打到:一,法師終於加自己微信了;二,氣象預報,近期有西伯利亞冷空氣團提前南下,或造成新疆大麵積異常天氣;三,法師給自己發了四個字和兩個標點符號:“危險,回去。”

  劉喪對著手機傻笑了一會兒。胖子問:“你吃耗子藥了你?”

  劉喪把手機收起來,說:“法師知道咱們來了,讓咱們趕緊,還能趕上開棺。”

  胖子高興地一踩油門說:“得嘞!”

  到達博斯騰湖天已經黑了,人很疲憊,誰料還有壞事等著他們。加過油再上公路,收費口旁邊安檢站走出來一個穿製服的攔下他們,說:“你們不能往前走了,在這裏等,有人接你們回去。”

  這穿製服的還不由分說拔了他們車鑰匙,令人無語。劉喪撥通黃大偉的電話,質問他怎麽回事。

  黃大偉支支吾吾一會兒,終於承認是自己幹的。黃大偉解釋說:“昨天跟師父聯係上了,師父說你們有什麽困難盡量幫助,但是不要去,危險,我便安排人攔你們。”

  劉喪在電話裏問:“你師父有沒有說必須保證我的安全?”

  豈止。這個暴脾當時直接氣炸了,一共通話3分鍾,2分40秒都在罵人。殷法師罵道:“你不會說不認識我嗎?你不會說天眼係統沒權限啟用嗎?平時官腔打得好,怎麽關鍵時候誠實了?開上車帶他們在四九城裏吃吃喝喝嫖嫖賭賭不行嗎?玩high了洗了記憶送回去不行嗎?現在他們兩個人走這段路多危險啊?出了事情我找他們都來不及!你是想要我老命啊!……”

  黃大偉很不情願地承認。劉喪說:“那好,放行,或者讓殷小元給我收屍。”

  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黃大偉放行,末了說:“在你們後麵又有人黑進天眼係統,我們還在核查。可能有人跟來了,你們要小心。”

  放下電話,黃大偉感覺這個師爺有點厲害。外表文弱內裏強硬,更要命的是,已經住進師父心裏了。

  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進入孔雀河古道後,天眼係統鞭長莫及,跟在獅子後麵的鬣狗現形了。

  劉喪聽到第二台馬達的聲音,但是距離太遠聽不真切,讓胖子停車再聽,又似乎沒有了。如此兩次,胖子說劉喪疑心太重。已經半夜,兩人決定先宿營。

  沙漠的夜晚非常冷,但是星河無比璀璨。天幕低垂,銀河像一條乳白色的飄帶,北鬥七星各居其位,漫天群星共參北鬥。

  劉喪一邊欣賞這絕美的星空,一邊擺弄衛星電話,忽然沒有任何症狀,衛星電話信號沒了。劉喪看胖子的,也沒了。

  緊接著手機信號也沒了,同時車載電台發出沙沙的噪音。劉喪說:“不好,有人用小型基站幹擾我們的通訊! ”

  胖子說:“誰這麽厲害?有小型基站那得是正規軍!”

  馬上打臉,來者竟然是三個熟人。兩個是彈球兒和燈盞兒,剛在北京一起參加完婚禮,另一個是名叫趙興,越野車就是跟他租的。

  劉喪驚道:“你們怎麽神出鬼沒?我聽到的馬達最近也有四五十公裏,你們怎麽可能就這樣接近我們?”

  胖子說:“還廢什麽話?人家既然破壞咱們的通訊,幹咱們,肯定早就想好對付你耳朵的辦法。別囉嗦,抄家夥!”

  很不巧,兩人隻有工兵鏟和□□,對方一人一把“□□”。兩人被黑洞洞的·木倉·管·子懟著,看來準備不夠充分。

  胖子秒變臉,說:“兄弟這就見外了,大家來自五湖四海,為同一個革命理想聚在一起,·木倉·杆·子不能對著自己同誌。我們有技術,你們有家夥,我七你三,或者我六你四也行,兄弟包裏還有幾瓶好酒,等著和你們一起慶祝勝利呢!”

  彈球兒不為所動,開了保險栓朝胖子腳下放了一木倉。燈盞兒說一聲“胖爺對不住”,上來把他倆的手捆到背後,胖子說:“哎哎哎,怎麽來真格的?你們起碼報報家門兒。”

  彈球兒說:“胖爺莫怪,有人買你們的命,我們迫不得已。給您綁的是魯班扣,越掙紮越緊。”

  胖子說:“起碼讓我知道為什麽呀!”

  三人不說話了,退後幾步,舉木倉瞄準。

  胖子臨死要過一把嘴癮,放開了隨便吹。“孫子兒,聽好了! 今兒你們殺了胖爺不要緊,但是胖爺身邊這位如花美眷的男子是殷法師的情兒。俗言道,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殷法師一個全真弟子,愣是為了他跪在菩薩麵前發願說,弟子願與劉喪生生世世,白頭偕老。若有人敢傷我家劉喪,上窮碧落下黃泉,包管他腦袋落地,血肉成泥。”

  “咱們喪公子的頭發是二十九萬七千一百八十一根,汗毛是四十六萬四千二百七十五根,牙齒二十八顆,耳朵兩個。你們倆除非下手的時候算平均了,一人一半,誰也別多誰也別少,然後回北京把這事情咬死了不知道,不是你們做的。但凡你們倆心虛喝醉半夜說夢話,把這事兒抖摟出去,那麽殷法師先給你們一人一顆長生丸讓你們死不了,然後把你們牙齒一顆顆撬掉,指甲一根根拔掉,骨頭一截截敲碎,再剮上九百九十九刀,白天讓螞蟻啃你們骨頭,晚上讓老鼠啃你們眼睛,第二天天亮讓你們長好,重新再剮九百九十九刀,讓螞蟻啃你們骨頭,老鼠啃你們眼睛。”

  “折磨你們七七四十九天之後,送你們去十八重地獄,讓十殿閻王帶著那小鬼兒沒日沒夜地折磨。殷法師救當今皇帝那次和十殿閻王拜了把子,如今這點小事兒根本不值一提。十殿閻王早就說了,得罪殷法師就是得罪三界,盡管往這兒送,世界末日不到絕不給放出來,你們就請好吧。”

  彈球兒和燈盞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下手了。殷法師的名頭確實嚇人,誰知道對方會不會出賣自己,更何況旁邊還有個趙興?胖爺見這一通忽悠奏效,哼起了小曲兒,腦子裏飛快尋思下一步怎麽脫身。

  不敢開槍不等於放過他們。彈球兒朝越野車四個輪子一個一槍,汽車儀表板兩槍,車後的水箱一槍。車動不了水沒了,通訊破壞了,雖然沒殺他們,但已經殺了。這或許才是最殘忍的。

  彈珠兒轉身走了,燈盞兒又給兩人腳上也加了一道鎖扣,才轉身走開。趙興看看胖子看看燈盞兒,既不敢反抗又於心不忍,最後把心一橫說“胖爺對不住”,去追燈盞兒。

  這回可是真的完了。不能動,失去一切交通、通訊和水,隻能等死。剛才還那麽美麗的星空,現在變得那麽遙遠冷漠。

  一陣風刮過,原來在劉喪背包裏的小金童滾出來,順著沙丘滾遠了。兩人無力地看著小金童消失在夜色裏,連小金童都拋棄他們了。

  胖子保持被反綁雙手的姿勢蹭到劉喪身旁說:“喪背兒來擠擠,暖和。”

  劉喪無力地躺在地上了,說:“暖和又有什麽用,反正要死了。”

  胖子說:“別介呀,說不定法師和黑眼鏡完事兒了以後出來救咱們呢。”

  劉喪:“不會了,他們出來咱們已經變成幹屍了。”

  胖子:“要變你變,胖爺還要回去照顧小梅呢。”

  這就是有人等你回家和沒人等你回家的區別。有人等你 ,心裏就有信念,不論遇到什麽都不會放棄希望。劉喪沉默一會兒,突然自嘲地笑了。胖子以為他想到辦法了呢,湊上來問:“怎麽?有辦法了?”

  劉喪搖搖頭,說:“沒有。隻是謝謝你剛才跟彈珠兒說的話。如果是真的就更好了。”

  胖子:“嘿,想法師想魔怔了吧。”

  過了一會兒,胖子回過味兒來,湊過來問:“什麽叫如果是真的就更好了?在二叔家頭天晚上你們沒那個?啊?就是……那個?”

  當然沒有了!! 有還會是這樣嗎?

  劉喪覺得這是自己人生最後一個白眼,特意甩得好看又正式。胖子像得到什麽大瓜似的笑道:“原來你們沒那個呀,那你這趟火急火燎地來個什麽勁兒呀?我跟你說這就是你的問題了,你沒把握好機會。這個機會隻給有準備的人,女孩子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可以是暗示,需要你自己體會。有時候甚至隻是叫你一聲,或者在你麵前喝一口水,你得明白女孩子的心思……”

  反正要死了,聽聽胖子聒噪也好,若是平時早就煩了。說著說著胖子自己停下了。劉喪從沙子裏上艱難地仰起頭,看著遠處有個圓咕隆咚的東西在做非牛頓力□□動。小金童反抗重力,從下往上滾上沙丘,來到劉喪麵前,張開本不應該會動的嘴,吐出一隻熟悉的青銅小魚。

  劉喪想起上次古格遺址,殷法師沿途也丟了不少青銅魚。老狐狸!

  兩人帶著手腳上的鎖扣,滾大桶水一樣滾上船,劉喪用長腿把小金童夾上,胖子用臉拍拍船幫子。船在如水的夜色裏行的飛快,腳下沙丘變成一個接一個的海浪。

  法師,我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