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和飛頭蠻
作者:深水小烏龜      更新:2021-01-29 05:17      字數:3687
  胖爺手藝好,天天變著花樣兒地整,劉喪跟著享了不少口福。小梅很懂事,自己戴著耳機上網課,寫作業,不吵不鬧。兩個星期劉喪甚至有一種家的感覺,如果對象不是胖子是個女的,就更好了。

  小梅終於看了專家製定了治療方案,現在麵前擺著兩個問題,一,骨髓型匹配的人捐不捐,二,手術費。這兩個問題又合成一個問題,錢。這個骨髓匹配的人是個下崗工人,在小區做保安一個月掙兩千塊錢,家裏有老婆孩子,老婆一聽捐骨髓說什麽也不幹,胖子好說歹說,老婆鬆口了,要二百萬補償費,當兒子日後的結婚錢。

  胖子從人家出來以後啐了一口,說:“瞅他兒子那樣兒,還結婚錢。有一天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核`輻`射把男的都殺光,就剩四個。一個把剩下的女的都娶了,兩個搞·基,剩下一個光棍就是他兒子。”

  劉喪:“要不跟二叔借點兒?”

  胖子搖頭:“跟二叔借二叔肯定不讓我還。有些感情不應該用來消費,還是再下一趟地吧。”

  正巧明天有個朋友結婚,是業內熟人,兩人決定去見見老夥計,盤盤道兒,說不定碰上有人出海,正好搭上船。

  胖子看看周圍的地段兒,突然一拍腦袋說:“都走到這兒了幹脆帶你去個地方。”

  兩人騎上單車從老舊的居民區七拐八拐,來到前門外附近一片沒拆的四合院兒。劉喪以為目的地是胖子以前的家,誰料停在一個古香古色但貼著封條的大門前,胖子揭了封條進去,院子十分整齊,不像有的院子變成大雜院兒弄得亂哄哄的,也不像有的院子沒人住一片蕭條。院子地上埋了一隻大水缸,裏麵養著烏龜像鍋蓋那麽大。

  胖子一拉劉喪,朝正房屋簷下一個攝像頭打了個招呼,說:“法師,我帶喪背兒來幫您收拾收拾,看看家裏有什麽破爛兒該賣了。”

  劉喪驚訝了,這原來是殷法師的家!

  劉喪不禁到處找主人生活的痕跡,胖子說:“甭找了,這裏連包方便麵都沒有,法師離京就沒打算回來,扔得幹幹淨淨。以前這兒,正房博古架上都是寶貝,胖爺把天真叫來點了三四天。殷法師見過大世麵,根本不在乎,就坐在太師椅上,對,就你站的那地兒,抽煙。這一屋子東西賣了大幾千萬,法師就拿著這錢去魔都倒騰房產了。胖爺和天真也賺了幾百萬,回杭州裝修了一下吳山居開張。”

  劉喪說:“這麽說法師應該是你們股東了。”

  胖子:“什麽跟什麽呀,那幾百元是傭金懂嗎?傭金!你說這天理好輪回,法師爺爺搬吳老爺子的磚頭兒,胖爺和天真搬法師的磚頭兒,有意思。”

  說著,胖子進了東廂房,劉喪跟進來,果然幹幹淨淨,床上連褥子都沒有,隻有光板兒。到底什麽事兒讓法師放棄大好前程,斬斷過往遠走他鄉?劉喪腦補了幾個故事,最後覺得應該是和池總鬧掰了。

  胖子對寶貝有一種鍥而不舍的精神,終於在書桌抽屜裏找到一個小小的紫檀木筆山,就是雕刻成小山形狀,把毛筆架在上麵的架子。

  胖子聞聞上麵的墨香,說:“這筆山不起眼,但是木質裏沁的墨值錢。這是乾隆年間製墨大師詹子雲所製的八寶藥墨,以鬆煙為基材,摻了金箔、麝香、牛黃、犀牛角、珍珠粉、琥珀、青黛、熊膽,即可以書寫又可以內服外敷,清熱解毒。走吧,趁著天沒黑去一趟琉璃廠,看看有沒有人收這個。”

  出門前胖子喂了烏龜,開了水龍頭放水,掃了院子,衝攝像頭打了招呼。出門,再把封條原樣貼回去。看胖子熟練的樣子,劉喪真的嫉妒了。同時劉喪想,這八寶藥墨肯定不是法師喜歡的,所以連筆架子都扔在這裏。法師體壯如牛一身怪力,才不需要。

  運氣不錯,有人收了,給了一萬,兩人平分,明天婚禮的份子錢有了。天已經黑了,劉喪想再去跟鐵筷子打聲招呼,又不在店裏,手機不接。夥計幹脆給了地址讓他們家裏找去。

  有胖子陪著劉喪也願意走一遭,況且胖子和鐵筷子也認識。那是個老小區,彎彎繞繞的,好不容易找到了敲門,把鄰居都敲出來了還沒人應。兩人下樓合計把夥計叫來看看,實在不行報案,報失蹤。給夥計打了電話,在樓下等。

  劉喪說:“剛才敲門的時候我聽到裏麵有動靜,不是人的動靜,像······老鼠或者小兔子在地上爬過。”

  胖子說:“要是鐵筷子真的摔倒中風死在家裏,這麽多天老鼠恐怕已經給他啃爛了。”

  劉喪堅定搖頭:“門縫裏沒有那個味道,或者不在,或者直接變成幹屍了,反正沒那個味道。”

  胖子不信,倆人幹脆打了一個賭。胖子職業素養極高,隨身帶著手套鞋套,拿出來給兩人武裝上,劉喪開鎖,胖子拿著手機一邊拍一邊解說:“警·察·同·誌你們好,我們兩個遵紀守法的好市民,實在擔心朋友安危,不等你們來就先進去了。為了防止留下印記幹擾你們辦案,我們自己穿戴好了。一會兒門開了咱們一起看第一現場。”

  哢啪,開鎖了,門好像被從裏麵頂住了,就像古墓門後有頂門石,利用三角形的幾何原理撐住門,從外麵推不開。

  這難不倒專業人士。胖子隨身帶著鋼尺一樣的小撬棍,從門縫伸進去,從下往上找,找到障礙物朝後推,推後一點門縫兒就開一點,一會兒全推開。

  這真是,地獄無門闖進來。胖子一開門,裏麵一條黑影就撲出來。胖子嚇得趕緊往後退,這黑影力氣極大行動極快,死卡住胖子的脖子。

  劉喪一看怎麽是鐵筷子!趕緊上前去掰他的胳膊,哪成想鐵筷子根本不理他這茬兒,任他怎麽拉扯都沒用。

  胖子喊:“快下重手!這不是鐵筷子,是個粽子!”劉喪跳起來雙臂環抱,套住鐵筷子的脖子,利用下墜的重力往後拉,可是人沒拉倒,腦袋卻軲轆下來,從地上彈起來直衝劉喪而來。

  啊——!!!!!劉喪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當場就崩潰了。

  飛頭蠻!《搜神記》中記載吳國大將朱桓的一個女婢入夜後腦袋飛走,天亮才回來。一天同寢室的婢女睡得迷迷糊糊,以為她被子沒蓋好,就幫她蓋了一下,誰知把脖子給蓋住了。腦袋回來怎麽也長不到脖子上,掉在地上奄奄一息。這時候朱桓進來,驚嚇之餘看見婢女的腦袋目視自己。秒懂的朱桓拉開被子,腦袋用最後一絲力氣長回脖子上,婢女活了,但是“落頭氏”被人認為是不詳的異類。

  這是事後科普,當時劉喪情緒已經崩潰,一邊尖叫一邊後退,兩手從地上、身上摸到任何東西都扔出去阻止這顆腦袋。劉喪不記得扔出去的都有什麽,隻記得鄰居重新探出頭來,警察來了,胖子把自己扶起來同時撿起一麵銅鏡,說:“快揣上,別被·警·察·沒收了。進了局子別開口。”

  劉喪哪還能開口?警·察·局裏坐著裝死,心裏有個聲音說,法師你在哪兒?快來救我!

  事情太過詭異,當事人不開口,辦案民警也是一籌莫展。好在上級領導從善如流,把這件案子光速移交給了特殊事物管理局,一會兒特殊事物調研一所所長黃大偉帶著兩個下屬匆匆趕來。

  分局領導推門將黃大偉請進來,簡單介紹一下。兩個民警見到救星似的,趕緊把立案記錄和兩人檔案呈上,說:“黃所,這件事情就移交您了,有什麽事我們會盡最大怒力配合。”燙手山芋交出去,兩人退到一邊等領導指示。

  聽到“黃所”兩字劉喪恢複了說話的欲望。情敵嘛,這樣相見了。

  胖子見來的是黃大偉,也放鬆下來。說不上熟,但是因為殷法師認識。這下好了,有人兜底了。

  黃大偉示意辦案民警先出去,坐下,拿過檔案簡單一翻。“王月半,1968年出生,小學文化程度,初中肄業上山下鄉,回城後住某區某街道,自由職業,業餘考古愛好者。劉喪,1993年出生,高中文化程度,2014年家中發生火災,父母和弟弟死亡,現居北京,曾在某某地產公司任職,現失業,業餘考古愛好者。”

  黃大偉仰著下巴用鼻孔眼兒看著他倆,說:“王月半,我可認識你。還業餘考古愛好者,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倒鬥兒就倒鬥兒吧,大白天怎麽跑我師父家去了?天眼係統都給你們拍下來了。要不是剛才跟師父沒聯係上,我直接讓分局的同誌給你們定個私闖民宅,行政拘留十五天。這飛頭蠻又是怎麽回事兒?快點兒老實交代。”

  胖子特看不慣某些·人·民·公·仆趾高氣揚的樣子,說:“小子兒,看你這不懂事的樣兒,真是兒子不認爸爸,孫子不認祖宗。看見了沒有,這位,你師父的情兒,趕緊跪下磕三個響頭叫師爺。另外我們今天去你師父家是幫她拿東西的,你以後自己問她。”

  黃大偉掃了一眼劉喪,不屑地說:“我才不信呢。莫說我師父不一定看得上,看上提上褲子也不一定認。”黃大偉,黑師父滿分。

  劉喪氣結。沒想到竟然被情敵鄙視,還被情敵當犯人審。劉喪氣不過,這麵子一定要掙回來!

  劉喪也拿出一幅不屑的樣子說:“哼,法師早料到你們這些眼窩子淺的不服氣,給了我這個,說,誰不服氣就管教誰,甭跟她客氣。”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看似隨意實則顯擺地拍在桌子上。

  靈力球,在惡羅海城給劉喪飛行用的那個。裏麵冰藍色的靈力用完了,在西湖岸邊又求法師加滿。靈力球外壁上形成規則的幾何形狀花紋,像放大鏡下的雪花,非常好看,劉喪每日貼身攜帶。

  黃大偉吃癟,這確實是師父的靈力球,裏麵灌注的靈力充盈深厚,外表圖案是一種靈力印記,是師父獨有的。黃大偉不得不接受眼前這人和師父有非同一般的關係。

  胖子好整以暇地翹起二郎腿兒說:“怎麽著黃所長,是在這兒磕呢還是到公安局門口磕?我和喪背兒倒是無所謂,關鍵看你。見證人少了沒把事兒傳到法師耳朵裏去,法師可無從知道你對師爺的這份兒孝心。”

  黃大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