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向南望著他進出三十多年的老木門，心裏百感交集，原先他隻以為王招娣和趙建華對他不好隻是因為他不是親生的，最起碼他們對他還有養育之恩，真相戳破，他才明白，最開始，他是有機會可以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爹娘恩愛，妹妹黏人，前途廣闊，一派光明。

  隻是這些可能，都因為某些人的私欲盡數斬斷，當真是諷刺。

  趙向南頓在原地，其餘人看著他的背影，心裏皆是湧出一抹酸意，誰能想到，真相竟然這麽齷齪。

  嘎吱一聲，大門被拉開，王招娣端著一盆水走了出來，下意識的往別家大門那邊潑去，髒水打濕了路，王招娣心情極好的笑了，小眼睛眯著，嘴角的笑充滿惡意，似是聽到裏頭傳來的小孩的哭嚎聲，王招娣吼了一聲，“哭魂呢，天天嚎，天天嚎，是嚎你那個破爛娘還是咋地。”

  王招娣臉色不虞，手指頭勾住盆邊緣，隨意一瞥，她看見了站在遠處的趙向南，心中一喜，眼珠子咕嚕咕嚕的亂動，也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

  “老二，你今天怎麽舍得回來了？你可真是孝順，曉得你不是我親生的後，跟死了一樣的，要不是每年還受到你給的那些糧食，我還真以為你死在外頭了。”

  “這不是親生的就是白眼狼，養大了就跑了，自己帶著一家子吃香的喝辣的，就管不了辛苦把你養大的老娘了，都說兒不嫌家窮，就你趙向南，當了軍官就特別不一樣些。”

  “我老趙家真真是遭罪，什麽都付出了，現在得到你這麽個玩意。”王招娣將盆甩進院子裏，嗶嗶叨叨的一陣冷嘲熱諷。

  趙向南一行人麵色冷淡，就這般看著王招娣犯渾，趙富貴本就心裏難受，眼瞅著王招娣嘴上沒把門，話說的越來越難聽，哪裏還忍得住，腳一抬，就要衝上去，就被方芳撞了下，猛地上去甩了王招娣一巴掌。

  “你個嘴上沒把門的老娼婦，有你這說話的，說什麽趙向南吃香的喝辣的，不管你，你自己做出的那些事，就算親生兒子也不想管你。”

  “草泥奶奶，方芳你個老賤人，竟然敢打我，我訓趙向南關你屁事，他是有從小帶出來的，我說兩句怎麽了，他就是不孝，在古代，這可是要遭天譴的。”王招娣叭叭叭個不停，兩個人的力氣不相上下，你一下我一下，東倒西歪的，倒是分外熱鬧。

  趙建華本是在屋裏乘涼的，孫女哭嚎，嚎的他腦瓜子嗡嗡的疼，本想吆喝王招娣快些回來帶孫女，冷不丁聽到趙向南的名字，趙建華忙起身走了出去。

  “鬧什麽鬧，你是嫌還不夠丟人嗎？”一走到門口，趙建華就看見王招娣和方芳扭打成一團，趙富貴、趙向南一行人跟看戲似的，不為所動，心中湧出怒意，趙建華抿緊了唇。

  “是我鬧嗎？是她先動手的，我就扯了幾下嘴皮子，她就上來打我臉，趙建華，你還是不是男人，我被打了，你不給我找回場子就算了，還訓斥我？怎麽，在你心裏，我就是個丟臉的玩意。”王招娣怒不可遏，頭發淩亂，手上分不清是她自己的還是方芳的頭發，拿方芳沒辦法，又在趙建華這受了氣，她一不做二不休就朝著趙建華發泄了怒氣，見他不為所動，更是猛地推了上去，將趙建華推的往後趔趄幾步，差點沒一屁股栽在院子裏。

  這麽一折騰，趙建華是真的有了火氣，抓住王招娣就給了她一拳，跟吃了火藥似的，這一暴怒成功震住了王招娣，就連隔的近的方芳也後退了好幾步，走到了趙富貴身邊。

  “回來了，進屋吧。”趙建華敞開門，讓人都進來。

  一行人陸陸續續的走進院子，趙盼盼從未哪一次像今天這般暢快，趙向南見了，敲了敲她的頭，讓她遮掩些。

  趙富貴領頭，寧永年被攙扶著，趙向南搬著輪椅，傅延州斷後，關上了大門。

  “怎麽還把門給關上了。”

  “你們看見沒，剛剛趙向南進了趙富貴屋裏，我就隔著門縫看了下，趙富貴對著那個坐輪椅的下跪了。”

  “也不曉得是出了什麽大事。”

  “那個坐輪椅的也不曉得是莫子人？氣勢倒是擺的足，趙向南也恭恭敬敬的。”

  “那是南娃子的親爹。”

  “趙吉祥，你怎麽曉得？”

  “我親耳聽見的，當時南娃子喊爹我就坐在他旁邊。”

  “哎喲，哎喲，這可不得了了。”

  “當年的謠言不會都是真的吧，說什麽南娃子是偷來的之類的，當初南娃子剛露麵的時候，就有人說這細伢子幾個月就長了好大，而且，一點也不像趙建華和王招娣兩口子。”

  “哪個曉得是不是真的，湊過去聽聽不就曉得了。”

  院子裏

  三家人三足鼎立，小孩本來還是在哭的，一下子進來這麽多陌生人，她想哭又沒敢，隻好癟著嘴淚眼汪汪的。

  “老二，我這可是都快大半年沒見你了，按月份，你媳婦應該已經生了，怎麽樣？”趙建華心裏素質還是挺能打的，風雨欲來，他依舊平靜，要不知道內情，還真以為他是慈祥的老父親，對兒子處處照顧。

  而實際上，趙建華做的最多的就是裝聾作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些場麵話還是少說點，我都嫌難看。”趙富貴直接打破了沉默，望向趙建華後，指向了寧永年，“廢話不多說，我先介紹下，這是南娃子的親爹，當年將南娃子交給我的人。”

  “守了這麽多年的秘密，我總算是能輕鬆點了。”趙富貴話音剛落，王招娣尖叫一聲，語調因激動都破音了，“趙富貴，你胡說什麽，你自己有秘密，把我們牽扯進來做什麽，我們可什麽都不知道。”

  想起秘密，王招娣就想到了她藏起來的錢，那都是她和老頭子的養老錢，兒女都不管用，隻能靠自己。

  “還裝個什麽勁，你再狡辯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