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歡看著兩人的互動，目光落在程曼曼手裏還沒吃完的麻雀腿上，要她沒看錯的話，麻雀腿上是撒了辣椒和孜然粉的，這個年代吃飽飯都夠嗆，誰還在乎味道，然，趙盼盼這烤的麻雀不僅在乎味道，還有品相，這不是個不會下廚的新手該表現出來的。

  隻能說趙盼盼平日裏表現出來的和私底下相悖，看來，接下來得多注意注意程曼曼的動向，程曼曼和趙盼盼有所牽扯，有程曼曼在，她遲早能讓趙盼盼摔進她自己挖的深坑裏。

  正是下工的時間，村裏人都從田裏往自個屋裏走，遠遠的便看見一抹身影，與周遭人格格不入，他穿著的確良的襯衫，黑色褲子，皮鞋鋥亮，頭發也像是專門做了造型，乍一看還以為是城裏人來了村裏，走的進了，才有人認出來。

  “這不是趙向北，王招娣的小兒子，這變化也太大了點。”

  “瞅瞅這皮鞋，這襯衫，還有這包，我聽說啊，皮鞋和的確良的襯衫隻有在百貨大樓裏才買得到，一雙好的皮鞋幾十上百塊錢。”

  “趙向北估個整，好洋氣，要不是看那張臉，怕是都不敢走到麵前切認。”

  “就是港咯，還是王招娣有福氣，就算趙向南出事哩，還有個小兒子。”

  村裏人的奉承和讚揚一字不落的落到了趙向北耳朵裏，那點虛榮心得到滿足，趙向北笑得愈發得意，笑著和村裏人交談起來。

  “向北，你這在機械廠上班，每個月工資怕是不少吧。”

  “你那機械廠還招不招人嘞，要闊以我屋裏的成伢子也想去試試。”

  “機械廠過事又不是哪個都可以做，廠裏隻招高中畢業的，你家成伢子小學莫讀完就莫讀裏，就算趙向北介紹哩，人家廠裏也不收。”王招娣一通懟，上前來搭話的也少了，趙向北本就隻想炫耀炫耀出出風頭，見此便和王招娣一起回了屋。

  “真夠摳搜的，趙向北這一身行頭，起碼得幾十塊，細伢子站了一大堆，也不曉得拿顆糖出來。”

  “就曉得炫，要我港，這趙向北不管沃茲都比不上趙向南。”

  “趙向南哪次回來細伢子細妹子一人手裏莫拿顆糖。”

  “就是，話也不曉得港，你們是莫看到，被人誇兩句就飄了，要不是趙向南，趙向北還莫得這工作呢。”

  趙盼盼聽得一頭霧水，聽完後才意識到是趙向北回來了，趙盼盼和趙向南進了屋。

  一眼便瞅見坐在院子裏的趙向北，襯衫扣子扣到最上麵，胸口和後背都帶著被汗水濡濕的痕跡，皮鞋也沒換，趙盼盼見他熱的厲害，沒忍住，“小叔，你不去換身衣服，這天可熱的緊。”

  “你多嘴個什麽勁，你小叔幹什麽自然有他的道理。”

  趙盼盼嘴角微微抽搐，媽媽的愛就是這麽沒得道理可言。

  趙盼盼和趙向南回來後不久，楊恒瑛和蘇秋巧一行人也回來，一瞧見趙向北就打了招呼，蘇秋巧熱絡的很，張嘴就來，“聽村裏人說四弟回來了，這身打扮，可洋氣的很，四弟這時間可趕得巧，明天可就是中秋。”

  “廠裏的福利，中秋放假，我就回來了。”

  “這皮鞋可真亮，擦擦都能當鏡子使了。”

  “那可不是，花了我一個多月工資呢。”趙向北微微仰頭，蹭的站起身，實在熱得受不了，趙向北解開了襯衫上的好幾粒扣子，“媽，給我找身衣服。”

  “就來。”王招娣從灶屋走出來，給趙向北找了身衣服，蘇秋巧趁機去了趟灶屋，查看一番後臉直接垮了下來，這個趙向北，可真夠摳的，中秋回來，都莫拿莫子好東西回來，倒是有錢買皮鞋、買襯衫。

  就憑他一個月三十塊錢的工資哪能買這麽多，還不就是王招娣補貼的，想到趙向北花他們的錢吃香的喝辣的，蘇秋巧就有些繃不住了。

  “做莫子，你那雙眼睛要是莫得用，老娘直接給你挖了，這灶屋裏莫得東西。”王招娣臉上的笑意淡去，直接把蘇秋巧給轟了出去。

  沒過多久，王招娣就在灶屋裏陰陽怪氣起來，今天是輪到楊恒瑛做飯了，楊恒瑛見此就進了灶屋幫起忙來，趙盼盼和趙向南守在灶屋，一個添柴，一個蹲著看。

  王招娣嘴巴子就沒停過，趙向北一回來，王招娣可拿出了招待客人的氣勢，豬肉，燉雞，甚至還拿出了麵粉，用來包餃子蒸饅頭。

  細糧的香味擴散，趙盼盼看的心猿意馬，那點烤麻雀還真不夠吃。

  楊恒瑛心無旁騖的做著飯，王招娣嘰嘰喳喳的挑刺，跟隻蒼蠅似的想讓人一巴掌拍死。

  飯菜做好，端著上了桌，一家子紛紛落座，瞧見正中間放著餃子和饅頭，眾人眼裏泛著綠光，王招娣拍了拍桌子，“餃子一人兩個，饅頭都隻有一半的量，手都給我老實點。”

  說完，趙建華一動筷子一家子紛紛動了起來，率先吃餃子，拿饅頭，筷子直往肉盆裏伸，一盆半隻雞在短短兩分鍾內就隻剩下了湯。

  趙向北格外看不過眼，心裏鄙夷，麵上倒是不顯。

  環顧一周，趙向北心裏有些不痛快起來，美食在前，老趙家其他人都是狼吞虎咽，唯獨趙向南、楊恒瑛和趙盼盼，細嚼慢咽的，和周遭吧唧吧唧的聲音相比起來格格不入。

  趙向南都混到了這個地步，還裝。

  心裏憋著氣，趙向北皮笑肉不笑，將矛頭對準了趙向南，“話說二哥退伍後，部隊這段時間裏有沒有傳消息來。”

  “傳個屁的消息，以前總說這個戰友，那個戰友，出了事連個影都沒看見。”王招娣啐了一口，一把打在試圖往碗裏夾餃子的筷子上，將最後一個餃子塞進了嘴裏，趙安順被打的嗷嗚一聲，把盛雞飯盆裏的湯倒到碗裏，一口全給喝了，喝完還不忘咂咂嘴，使勁往嘴裏灌水。

  “那二哥這出了事，又不能上工，不就是我們一大家子養他一個人。”氣氛又一刹那的凝固，趙向北似是才反應過來，立即拍了拍嘴，“瞧我這嘴，又說了不該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