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裏和澄天還在聊天，他們這個位置已經看不見入口的情況了。

  “剛才那群人，是不是進去了？”

  “好像是的。”

  明裏幹脆坐下，老神在在的捏著一顆晶核，閉目養神。

  “可是這樣會放變異鳥進去吧？白菲要是在裏麵，會不會受牽連？”

  他們既然渡河過來了，自然是以預判白菲在這支隊裏為先決條件。

  明裏睜開撇了澄天一眼，又閉上。

  “你還是擔心那裏麵的其他人吧，不管怎樣，白菲自保總不是問題。”

  明裏說的沒錯，即使百人大隊的人全死光了，剩下的幾個中也一定會有白菲的位置，她完全可以不去管這支隊伍的死活，可是當你身處其境時，就真的會看得很著急。

  外圍的人們在瘋狂的往裏麵擠，連她都能感受到占地麵積的壓縮，這種手忙腳亂的態勢，她們不是在減小損失，而是在等待事情的發酵。

  現在及時止損，放下的是兩三成人的生命，可是繼續在裏麵殺數不清的變異鳥，損失的可能就是七成的人命。

  變異鳥尖銳的叫聲響徹頭頂，有人被叼在空中，頭著地的摔死，有人被變異蝙蝠一沾就迅速幹癟，連異能者都來不及救援，因為他們自己都身負重傷。

  畢竟和鳥獸的數量相比，異能者的數量是遠遠少於它們的，而戰鬥中經常無法及時補充異能，時間拖的越長，對他們的狀態而言，越不利。

  “如果不狠心放棄門口的那批人，剩下的人會死的更多，你這不是在救人，是在害人。”

  白菲再次說道。

  現在那些異能者在門邊為了保護普通人而廝殺，然而普通人依然在不斷的損失，死亡的麵積還在擴散，這樣既束縛住了異能者，又陷入了惡性循環。

  結果無疑是失去了外圍，也失去了中圍，如果現在能切斷外圍的聯係，就能保全剩下的所有人。

  “你懂什麽……”慕筱咬著唇。

  若是這麽容易做出抉擇，她難道不想做嗎？

  這些人啊，是她一路上，一個一個救下來的，從開始的十幾人小隊，到幾十個人，到現在的近百個人，這樣一個一個積累，如果說走了這麽長時間，她對隊裏這些朝夕相處的人全無感情，那怎麽可能？

  那些在篝火中舉杯歡笑，在災難時一起麵對，在戰鬥時一起奮進的臉龐，人非聖賢，孰能無情？

  而且她的願望就一直是在末日裏，救更多的人，這等於讓她親手放棄那些普通人，放棄那些在路上她已經救活的人！

  然而理想是豐滿的，現實卻永遠是骨感的，可以看見寒冰罩的上空，蝙蝠和鳥的數量，就像是樹叢旁，小蚊子的數量。

  且變異鳥的捕食速度極快，往往你殺一隻變異鳥之前，變異鳥就已經殺了三至五個人，再加上飛行中的變異獸，想要擊中本就是難上加難。

  很快，就有幾隻衝進了中心地帶。

  “啊，慕筱小姐，救我！！！”

  一隻變異鳥向人群中衝來，一位婦女嚇得嗓子都喊啞了，周圍的人不是抱頭蹲下，就是擁擠著往旁邊跑。

  “啊！”湘兒遮住眼睛，變異鳥尖尖的嘴插入婦女的後腦勺，直接穿透到了前麵，這血腥的畫麵，簡直比喪屍咬人還難以接受。

  一時間哭喊聲叫喚聲四起，慕筱甚至都站著不穩，後退了一步，她的異能支撐長時間的屏障已到極限，根本騰不出手來救人了。

  又是一隻變異鳥，火紅的線條現在看來就是索命的紅繩，再次從高空俯衝下來。

  “慕筱！”

  熙平出現在變異鳥身後，跳在半空中，一個火球擊落這個殺人的畜生，原來一直在慕筱身邊的這位熙平，是一個火係異能者。

  白菲發現，真的是碰到了一個火係之後，火係的人就會接踵而來。

  隻可惜，解決了一個，解決不了同時的好幾個，變異鳥如火箭，如魚雷，仿佛自地獄而來的紅蓮業火，不過幾秒，又幾個人死在了慕筱眼前。

  她的眼睛望向遠方的戰火，身前都如此慘烈，更何況最集中的那處呢？

  這支隊伍早已不是早上出發時齊整的樣子，死的死，傷的傷，人就是這樣，隻有一切達到了眼前，才能真正認識到，事實的殘酷。

  “所有異能者，退回中線以內。”

  慕筱閉上眼，鼓足中氣，向後方傳達道。

  她這是要收攏屏障了，邊線的異能者看了看周邊的慘狀，停下手，紛紛往回跳。

  “別走啊，你們別走啊！”

  剩下的人們急切的呼喊道，但是這一切，都在寒冰屏障往內收縮的一瞬間，消散於天地間，幾乎是來不及看清，身處在界外的人們就爆成了血色的塵埃。

  踩在屏障內的衛軍，愣愣的看著外麵的粉末，心有餘悸，還剩的幾隻漏網之魚，則在眾異能者的合力之下，輕而易舉的消滅了。

  慕筱像是頃刻間抽幹了所有力氣，雖然執拗的站著，卻依舊掩蓋不了這件事在她心裏刻下的痕跡。

  是啊，身為一個領隊者，光靠微薄的實力是遠遠不夠的，什麽都舍棄不了的人，最終也什麽都改變不了。

  這場災難就這樣過去了，在損失了三成半的人員情況下，其餘人終於安然過度到了飛行獸離去。

  最受衝擊的，就是離中線靠近的人們，因為再少一步，或許他們就已經消亡了，而最能夠理解慕筱的，則是處在偏中心地帶的人們，因為他們都知道，慕筱如果不這樣做，大概連靠內的人都要傷殘大半。

  但不管是哪一方，在慕筱長期的積威之中，他們都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咦，奇怪，慕筱怎麽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杜獨在一邊喃喃自語，在他看來，讓慕筱放棄隊裏部分人的生命，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清點著傷員和人數，破曉引來了第一縷晨光，天蒙蒙亮，河流和樹木仿佛又被喚醒，結著冰的護罩慢慢淡去，慕筱還是沒有休息，忙前忙後的幫助著隊裏的人。

  白菲其實並不討厭這樣的人，慕筱有自己的執念，有自己的信仰，在這個末世中，是多麽值得期待，多麽幸運的一件事，如果可以的話，她也不想見證這種破繭式的成長。

  晨曦到來的那一刻，旁邊小小的護罩終於撤下，在一大片人群的注視中，這個一晚上都屹立在他們身旁，經曆了相同的境遇，卻沒有遭受相同遭遇的小隊，露出了它的真麵目。

  淡白的風圈在地麵上逐步消失，明裏的臉，從遮罩中緩緩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