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東芝看著高老爺子走遠，才看向洛雲溪與孫照陽，問：“聽高叔說，你們是找前天下午來做采訪的那位電台女記者？”

  孫照陽馬上點頭，說：“對，我們找的就是她。”

  林東芝懷裏的小嬰兒忽然一癟嘴，就“哇”地哭出了聲。

  洛雲溪幾步走過去，擔憂地問：“寶寶是不是餓了？”

  林東芝笑著說：“才喂完他，這小東西可機靈呢，是在怪我不理他呢。”

  她早就看到洛雲溪鼓鼓地小腹了，馬上關切地問：“有六個月了吧？”

  “六個半月了。”洛雲溪說。

  “這個時候可一定要小心身子，千萬不能動了胎氣。”

  洛雲溪心裏一暖，點了下頭，說：“我知道，會小心的。”

  她轉了個話題，問：“大姐，我們剛才聽那位老人家說，前天下午，看見我那位同事跟你說話來的。”

  林東芝點了下頭，“她找我主要是了解化工廠的事，我把我知道的都說給她了，怎麽？她之後的采訪還順利嗎？”

  洛雲溪歎了口氣，說：“從前天下午起，我們就聯係不到她了，所以才過來問下情況。”

  “不會吧？她還跟我說，要再多走訪幾個被訪者呢。”

  前天，李佳直接找到小區內，她那時正坐在花壇邊，抱著孩子曬太陽，兩人就隨意聊起來了。

  她看對方是一名電視台的記者，又勇於揭露社會不公正的現象，她才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知道的都說給了對方。

  洛雲溪問：“她有沒有跟你說，隨後還要找誰了解情況？”

  林東芝說：“我確實給她提供了一個相關人的家庭住址，但她是不是過去過，我就不清楚了。”

  隨後，她就把當時的情形說給了兩人。

  李佳向她了解的，是華西化工廠向京西水渠排放廢水，致使周圍居民怨聲載道，由此導致四年前，出過一條人命的那件事。

  但林東芝是三年前才嫁過來的，她對此並不了解，後來，她就把死者的堂姐說給了李佳。

  之後，李佳應該就按照林東芝說的地址，去找對方了。

  洛雲溪連忙問：“她在什麽地方住？”

  林東芝說：“她不在這個小區，在南邊水渠邊小平房那帶住。”

  洛雲溪著急了解事件的全部，打聽到有效信息後，就與孫照陽告別了林東芝。

  隨後，他們又坐上車，按照林東芝說的路線行去。

  在京西水渠與華西化工廠交匯處，有十幾處平房小院分布在河岸邊。

  這裏隻有一條兩米來寬，坑窪不平，而且還積水的土路。

  土路邊長著將近一人高的雜草，周圍伴隨著蛙叫聲和蟲鳴聲。

  顯然，這裏十分荒涼。

  車子越往那片平房開，洛雲溪越覺得周圍的景物有種熟悉感。

  她總覺得自己曾經來過這兒，但腦中又沒有任何來過這裏的印象。

  要拐入小院的路實在太窄，又有好幾堆磚瓦擋路，顏希澤隻能將車子停下。

  他們將車停在路邊，才發現這裏的房子都破破爛爛的。

  據林東芝說，是因為曆史遺留問題，這片土地才一直未被征用，這裏的居民隻能一直都生活在汙水、廢水邊。

  洛雲溪對顏希澤說：“我跟孫照陽過去問下，你們還等在車上。”

  顏希澤點點頭，這裏的視野很好，他坐在車裏到也能看清周圍的一切。

  這次，仍然是洛雲溪與孫照陽過去了解情況。

  他們才走到一處小院外，就見兩個六、七歲的女孩在玩投沙包。

  洛雲溪問其中一個女孩，“小朋友，你知道段玉文的家在哪兒嗎？”

  其中一個穿著紅色T恤的小姑娘朝不遠處的院子指了指，說：“她家就在那兒。”

  洛雲溪剛要往那邊走，那個小姑娘又說：“不過她家人都不在，聽說去醫院了。”

  洛雲溪吃驚問：“去醫院做什麽了？”

  小姑娘有些怯怯地說：“他們說文姑姑死在那邊的河渠裏了，她家人去醫院辨認屍體了。”

  另一個女孩聽後原本還有血色的臉上一片慘白，一個勁給對方搖手，“別說了，你想嚇死人啊？”

  之前的小女孩哼了一聲,說：“我奶說了，文姑姑是好人，不會故意來嚇我們的。”

  洛雲溪聽後心裏一驚，難道新聞裏報道的死屍是段玉文？

  她馬上就意識到，李佳的失蹤一定也與此事相關。

  孫照陽也想到了這一層，臉上的焦慮更加明顯。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女人悲傷的哭泣聲，和狠厲的詛咒。

  “嗚嗚嗚，我可憐的女兒，到底是哪個王八蛋幹的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洛雲溪抬眸看去，發現有兩男兩女從主道上轉進來。

  正在哭泣控訴的是一名五十多歲，看去瘦小枯幹的女人，此時，她被另一名年紀相仿的女人攙扶著，邊抹著眼淚邊朝這邊走來。

  另兩個男人跟在兩人身後，麵上都是悲傷。

  身旁一個小女孩朝哭泣中的女人指去，說：“那就是文姑姑的媽媽侯奶奶，看著好可憐啊……”

  等幾人走到他們身旁時，洛雲溪忽然將人攔住。

  她看向中間那位哭泣中的女人，低聲問：“請問，您是段玉文的媽媽吧？”

  女人臉色極其蒼白，如果不是身旁人扶著，她很可能會跌在地上。

  聽到有人跟自己說話，她渙散無神的眸光才慢慢匯聚到一處。

  她冷著臉看向兩人，很不友好地問：“你們是幹什麽的？”

  洛雲溪連忙解釋：“我們是鹿島電視台的，是為一個失聯兩天的同事而來。”

  女人的哭聲突然變大，手指發顫地指著兩人哭訴：“就因為那個記者，我閨女才會不明不白的死了，你們還有臉過來問！”

  身旁的另一個女人馬上勸著：“嫂子，你別太激動，氣大傷身……”

  洛雲溪麵上一僵，不解問：“您這話從何說起？”

  “自從那個女記者把我家玉文帶走後，她一天都沒回來，誰知，一早竟死在了水渠裏，一定是那個記者跟她說了什麽……”

  說著，她的哭聲更大了，聲音淒淒慘慘，令一旁的人都跟著不停抹眼淚。

  她響應計劃生育的號召，隻生了這麽一個女兒，沒想到，現在竟白發人送黑發人。

  身後的男人是他老公，他忙勸著，“老伴兒，你別太難過了，總這樣對身子不好。”

  女人哭得淒涼，“我們含辛茹苦把女兒拉扯大，現在竟就這麽沒了，你讓我怎麽能不心痛？”

  她也是從屍檢的醫生口中聽說，段玉文並非簡單的溺水而死，醫生在她體內查到少量的安定藥物。

  她的死，極可能與身體內的藥物相關。

  同時，她身上、臉上還有些淤傷，應該是之前被人毆打所致。

  這個結果對段玉文的媽媽來說，簡直是飛來橫禍，她因此更加傷心難過。

  洛雲溪與孫照陽也默默站在一旁，眼前看到的一幕，及生死未卜的李佳，讓他們心裏同樣很不好受。

  另一個女人說：“大哥，你先扶嫂子回去休息吧，再這樣下去，就算鐵打的身子骨也吃不消啊。”

  “行，那我們先走了。”

  說著，男人扶過老伴兒，就朝自己家的小院走去。

  留下的一男一女並沒急著離開，女人的眸光一直朝洛雲溪身上瞟。

  看著大哥大嫂走進小院後，她才低聲問：“丫頭，如果我沒看錯，你應該是我女兒玉英的朋友吧？”

  洛雲溪吃驚地問：“您是不是認錯人了？我聽不懂您說的話。”

  女人兩眼仍不住端詳著洛雲溪，視線更在她的小腹上停留了很久，才說：“怎麽會有錯，你當時到我家來過好幾次呢……”

  說著，她回頭問另一個男人：“當家的，你認出她了嗎？”

  女人身後跟著的男人，目光也在洛雲溪的身上、臉上落下。

  “好像確實是玉英的朋友……”

  突然，他一拍腦門，說：“我想起來了，你不就是小洛嗎？當時也挺著個大肚子。”

  女人見洛雲溪一臉的茫然，不解地問：“丫頭，你不會都忘了吧？”

  洛雲溪吃驚地看向對方，她沒想到，在這兒竟然遇到個熟人，可玉英又是誰？她確實沒有一點印象。

  要不然一路行來，她對附近會有種熟悉感，原來她以前不僅來過，還來過好幾次……

  她並未隱瞞兩人，而是直接把自己出了車禍，忘記一大段記憶的事說給了對方。

  女人聽後才恍然大悟。

  洛雲溪忽然問：“玉英現在在哪兒？我能見下她嗎？”

  她的話才出口，女人眼中的淚就嘩嘩地流出了眼眶。

  她抹著淚，哽咽地說：“看來你確實都不記得了，玉英不是在四年前就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