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封悅麵容肅穆地站起身，首先開口：“高先生、洛小姐，今天把你們邀請過來，是想談談杜氏醫藥內部的事……”

  高明生、洛雲溪及方詩怡也都齊齊站起身，眸光都匯聚到了錢封悅身上。

  錢封悅的目光依次在幾人身上落下，他不由得深深歎了口氣，並朝幾人做出坐下的手勢。

  見三人坐下後，他才重新坐回椅子裏。

  他又接著說：“關於杜氏醫藥在十年前的往事，我之前確實了解的不全麵，可能還間接的幫助了違反道德、法律底線的人。”

  洛雲溪看向方詩怡，她沒想到，再次見到錢封悅時，他竟轉變了立場。

  難道因什麽事將他觸動了？

  方詩怡感受到洛雲溪探尋的目光後，隻朝對方眨了下眼，就又看向錢封悅。

  不僅洛雲溪，高明生更是對錢封悅的話興趣十足。

  最近一個多月，他一直都在鹿城調查蘇萬江的案子，但因為時間太久，牽扯麵過廣，證據的收集並不順利。

  他知道錢封悅在杜氏醫藥身處要職，卻沒想到他竟是第一個站出來的人。

  他同樣明白，錢封悅願意站出來，一定是經過反複斟酌才作出的決定。

  他直視對方的雙眼，鼓勵道：“錢總，如果您相信我們，盡管當著我們的麵，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

  錢封悅點了下頭，“好，我就把我知道的，都說給你們……”

  他眼眸微微眯起，思緒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中，“事情還要從上個月說起……”

  上個月，方詩怡代表的鹿島電視台到杜氏醫藥進行采訪。

  訪談中，讓他重又憶起公司創立初期的艱辛。

  任何事物都有它的多麵性，但大多數人因眼界、立場的不同，隻能看到極少的幾個點麵。

  可人是在一直向前走的，當他轉過身向後看時，會比身處局中時，看得更加清晰。

  更何況，在方詩怡刻意的引導下，他會在不知不覺間發散思維，進而發現很多以前沒注意到的地方。

  他正是帶著心底的懷疑去了公司資料室，他想將當年進口藥品的單證調出來，從而打消心底慢慢滋生出來的疑慮。

  但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資料室唯獨缺失十年前所發生的業務單據的存根。

  一旦發現端倪，他會越來越想找出原本的真相。

  當他得知一名在幾年前被公司開除的老部下命在垂危時，親自到醫院的重症病房看望了對方。

  令他沒想到的是，老部下在彌留之際，將十年前發生的事，都斷斷續續說給了他。

  這讓他終於相信，杜氏醫藥內部存在著嚴重的違法違規現象，更在十年前，為了掩蓋與藥監局局長間的不正當交易，憑白將蘇萬江當成了替罪羊。

  之後，他終於從方詩怡在市藥監局的朋友那裏，看到了近十年間進口藥品的完整數據資料。

  直到看到那些真實的數據記錄時，他終於相信，杜氏醫藥在這些年間，暗地裏做了不少觸碰法律底線，甚至跨越界線違法的事。

  而所有這些，都是杜麟背著他在暗地裏操作完成的。

  錢封悅將自己查到的事講完後，高明生忽然問：“錢總，您作為杜氏醫藥的營運總監，應該知道講出這些話要承擔的一切後果吧？”

  錢封悅深深歎息一聲，說：“我在很多場合都講過，當年發展杜氏醫藥的初衷，隻是為了有研發抗癌藥物的實力，從而拯救更多人的生命……”他無比痛心地接著說：“可現在，卻看著他們為了金錢、名譽不擇手段，完全與我當時的想法相背離，我也是考慮了很久，才決定走出這一步。”

  高明生點了下頭，他相信，隻要錢封悅願意站出來作證，十年前蘇萬江所承受的不白之冤，一定就能昭雪天下。

  他不忘叮囑：“錢總，這件事涉及麵大，影響範圍廣，杜氏又是盤根錯節，體積龐大，真的查起來，也一定是阻礙重重，杜麟一方更有可能不顧一切的做出殊死一搏，所以，您這段時間一定要保持冷靜，更要保護好自己。”

  “我自然明白！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盡快讓警方介入此事。”

  錢封悅很清楚，他一旦站在杜氏醫藥的對立麵，也將成為眾矢之的，但他向來光明磊落，如果明明知在為虎作倀還與之同流合汙，那就完全違背了他的做人準則。

  高明生點了下頭，說：“我會盡快將證據匯總，並提交給警方。”

  但他說到這兒，有些為難地看向洛雲溪，說：“隻是顧夫人這邊出了些問題，自從她知道蘇萬江的案子涉及杜家後，她就一直讓我壓著這件事，這讓我一直很為難。”

  這個案子是顧母親自找高明生來查的，但顧母得知牽連到杜家後，就不想繼續查下去了，如果高明生越過委托人仍繼續查證，他確實也沒有這樣的義務。

  洛雲溪立即對高明生說：“高先生，上次我已經跟你提過了，陌寒的意思是一查到底，所以，這些你不必擔心。”

  高明生要的也是洛雲溪的當麵承諾，畢竟他不想做那些費力不討好的事。

  如今，他也算吃了顆定心丸。

  他對錢封悅說：“錢總，我現在需要從真實有效的數據入手，比對杜氏醫藥在近十年間的發展狀態，所以，需要您幫我提供一份往來大客戶的資料。”

  錢封悅麵色一凝，問：“這都屬於商業機密，即便我是公司運營總監，也很難拿到一手全麵的資料。”

  高明生知道這個要求很難實現，便退而求其次，“其實，我隻需要了解杜氏醫藥藥品的走向，如果能提供一份粗略的數字也是可以的。”

  錢封悅想了想，最終還是點頭應下，“我盡力弄到你說的資料。”

  一個小時後，幾人的談話也告一段落。

  洛雲溪與方詩怡站在人流擁堵的街道邊，等待著秦明。

  她看向方詩怡，感歎道：“你真沒想到，你跟錢總間的感情如此深，你甚至能影響他的決定。”

  方詩怡卻說：“我不過是在旁敲側擊，應該說，他確實是個耿直充滿正義感的前輩。”

  “不管怎麽說，這次的功勞都是你的！”

  方詩怡神色認真地說：“我當時也是聽了你的話，心底受到了很大觸動，如果杜麟真做出那些違法的事，錢伯伯一定也會受到牽連，我也是存了私心的。”

  洛雲溪看著璀璨迷離的街頭夜景，默默點了下頭，“希望這件事早日水落石出，能在十年後，為蒙受了不白之冤的蘇局長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