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陌寒小時候曾與祖父生活在鹿城郊外的老家，十年前，那一帶也實行土葬，他從小就有過接觸。

  可洛雲溪一直都在福利院，根本就沒有機會了解這些風土人情，自然好奇心高漲。

  確實如顧陌寒說的，從鑼鼓聲響起，到送葬的隊伍出發，中間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準備時間。

  一個小時後，顧陌寒與洛雲溪跟在送葬隊伍的隊尾，就向陸家寨的墓地群緩緩走去。

  隊伍的最前麵是陸家本家，陸父手中抱著老爺子的遺像，陸陽手裏拿著哭喪棒。

  兩人身後，是由六人抬著的杉木棺材。

  女人們相互攙扶著，男人則邊走邊撒紙錢，走在棺材之後。

  送葬的除了陸家本家和遠房宗親外，還有寨子裏的同姓同鄉。

  本家親戚都穿著孝服，遠房宗親隻在腰間係一條白綢，其他同鄉都穿著本地黑色對襟民服。

  隊伍大概有四百多人，這在陸家寨的送葬隊伍中，也算頗具規模的陣仗了。

  還沒走出寨子，洛雲溪就看見鹿島電視台的幾個同事，也默默匯入了送葬的隊伍。

  送喪隊伍所走的，並不是駕車行駛的那條公路，而是抄近走的石子小路。

  一路哭聲不止。

  洛雲溪注意到，確實有不少人眼中含著淚，想必陸老爺子生前確實很得人心。

  隊伍走的速度很慢，二十分鍾後，一片砌著一人多高圍牆的墓園，終於出現在了前方。

  墓園裏收拾的很齊整，送喪隊伍才靠近墓園的大門，一名六十多歲，同樣穿著當地民服的守園人就迎了出來。

  平日裏，墓園隻允許寨子裏的人進出，但今天送喪的人實在太多，守園人無法逐一辨別每個人的身份。

  棺材直接被抬到了地下墓地的入口處，隻有逝者的直係血親才有進入墓地內的資格。

  故而，更多人都安靜地等在了墓地入口處。

  同時，鑼鼓嗩呐再次吹打起來，意為送逝者最後一程。

  顧陌寒的兩眼一直在墓園中環顧，很快，他就發現在墓園的西北側，有一條向外延伸的活水，而水流的源頭，正是地下墓地的方向。

  他一下就注意到，溪流邊正生長著很多棵半人高的查乾樹。

  他幾步走過去，發現這裏的查乾樹與落雲湖湖邊長得一樣繁茂。

  之前，陸陽曾跟他們說過，查乾貢茶是從鑫橋引入的品種，隻有落雲灘才能培植成活，難道與這裏的水質相關？

  他正想著其間的各種可能性，洛雲溪就來到了他身後。

  “發現什麽了？”

  女人才走過來，茉莉花的清香味道也隨之飄入鼻翼。

  顧陌寒指著河邊的一棵枝繁葉茂的查乾樹，說：“發現沒？它們隻能在河水邊成活。”

  洛雲溪茫點點頭，說：“也許這種植物就喜歡水分大的地方。”

  顧陌寒卻輕搖了下頭，“我聽說過查乾樹，這種樹隻在熱帶多雨地帶生長，這裏明顯不是它生長的理想環境。”

  洛雲溪聽得一頭霧水，她可不認為顧陌寒會對幾棵茶樹感興趣。

  “你到底想說什麽啊？”

  顧陌寒一臉肅穆地說：“查乾貢茶我以前曾喝過，但跟我們前天喝的味道完全不同……”

  洛雲溪眼底忽然一亮，急問：“難道河水裏有利於查乾樹生長的元素？”

  顧陌寒微微點了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洛雲溪見附近沒第三個人，才壓著嗓子說：“我覺得，咱們可以找到這條河的源頭，或許能有意外的發現。”

  顧陌寒未置可否，沉吟片刻，才說：“別胡思亂想了，說到底，就算有什麽，也跟咱們沒關係。”

  雖然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但他已做好了之後的打算。

  這一晚，顧陌寒與洛雲溪早早就睡下了。

  晚上九點多時，顧陌寒忽然睜開眼，他輕聲起身，穿好衣服就朝外走去。

  按照上午走過的石子路，十幾分鍾後，他就來到了墓園外。

  忽然，他身後傳來了極輕的腳步聲，他一閃身就躲在了不遠處一棵粗壯的水杉樹後。

  當一道纖細的身影走到牆邊時，他才輕咳一聲，從樹後走出來。

  “小溪，你跟來做什麽？”

  洛雲溪怕被男人發現，一直都小心翼翼地遠遠跟著。

  不想才跟到墓園外，就把人跟丟了。

  男人突然從身側出現，真把她嚇了一跳。

  她手輕拍著心口，話裏帶著絲怨氣，說：“你出來怎麽不告訴我……”

  顧陌寒眉頭緊皺，對洛雲溪偷偷跟在自己身後滿心氣惱。

  他壓低聲音說：“就是不想讓你跟來，才沒告訴你！”

  洛雲溪一臉嫌棄地說：“沒我在，誰給你出點子？”

  男人板著臉問：“你知道我要去做什麽？”

  洛雲溪不服氣地說：“你上午幾乎把整個園子看了個遍，不就想找到水的源頭嗎？”

  見男人仍沉默不語，她又接著說：“找到水的源頭，或許就能弄清楚，榮光集團對這片土地如此執著的真正目的了。”

  其實顧陌寒也是這樣想的，但他並不想洛雲溪跟來，他不想她有任何危險。

  思及此，他果斷道：“就會添亂！你就給我在這兒等著，我進去看看就回來。”

  洛雲溪氣憤地說：“我就知道你會說這樣的話，你不帶我沒關係，我自己進去。”

  之後禍福不知，她不放心顧陌寒獨自一人麵對前路，她想與他共進退。

  顧陌寒知道洛雲溪認準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他隻好提出要求，“一起進去可以，但你一定要在我身後跟著，一切都聽我的。”

  洛雲溪不住點頭，笑著說：“那是當然，不聽你的聽誰的？”

  顧陌寒這才勉強同意。

  他們並未走前門，而是從側麵爬入院中的。

  很快，他們就走到了地下墓地的入口處。

  這裏已經被成年人手臂粗的石條封住了大門。

  顧陌寒試著托了一下，知道石條確實很重。

  洛雲溪也湊過來，她幾乎使出吃奶的勁，但石條仍紋絲不動。

  “退後！”顧陌寒命令道。

  洛雲溪揉著因用力過猛，抻得酸脹的手臂退到一旁。

  顧陌寒將身上所有力氣灌於手臂，又深深吸了口氣，一下就將石條抬起，並輕輕放在地上。

  洛雲溪驚得兩眼大張，一臉的羨慕，她伸出大拇指，在男人麵前一個勁的晃悠。

  顧陌寒唇角微彎，將女人胡亂比劃的小手一拉，就朝門內走去。

  墓園中一片寂靜，墓地的門才一打開，他們就快步走進了黑洞洞的地下墓地。

  顧陌寒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朝墓穴的深處照去。

  這一照不要緊，他被驚得倒抽了口涼氣。

  他本以為裏麵再大也不過百米，可現在看來，手電的光找過去，竟連一側的盡頭都沒看到。

  據說，能葬入這處地下墓穴中的，除了為陸家寨的人外，還要滿足八十歲這道坎。

  可從這處墓穴看，裏麵下葬的人數絕對不少，難道陸家寨的曆史要比三百年更長？

  洛雲溪也吃驚到了極點，她不禁感歎：“這裏可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