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一片驚濤駭浪，但墨少陵什麽都沒有說，他將第一封書信整齊的折疊好，隨即打開了第二封，墨景芝留給他的書信。

  泛黃的信紙展開，其上，字跡清秀而熟悉：

  “字示少陵侄兒，陵兒今安否？待你看到這封留信，想必姑姑已經不在人世，姑姑此生父母和睦，兄友妹親，幼時實屬幸運無憾，後至後位，榮華一時，為盛京眾女豔羨之人，姑姑本該一生無憾，怎奈三十而後，突發一事，姑姑犯下罪孽，至死追悔莫及：大景三年六月初，本宮突感惡心眩暈，經太醫查證，懷有身孕一月有餘，後宮婢將此消息告知皇上，皇上探望本宮後，提出律王墨景沅在外征戰，其妻留於京中，恐心神難安，遂，皇上令本宮書信一封，召律王妃雲憶安進宮小住，律王妃入宮後，皇上於次日單獨召見律王妃，於承乾殿，以其子墨少陵之性命脅迫律王妃，迫使其寫下一封虛假書信，本宮前去接律王妃回寢宮，無意撞見此事，皇上大怒，命人囚禁我二人，半月後，律王墨景沅死訊傳來，皇上為絕書信一事走漏消息，於膳食中下毒，殺害律王妃，事發之時本宮懷有幼子，得皇上留下一命，但言行受製於人，心中所揣之事無法啟齒於眾人，忍辱一年，今於大景四年四月十七，順利生下一子，取幼名玉景，玉景吾兒剛剛墜地，尚不識生母，姑姑每每視之，憐惜之情日益增生，姑姑實不忍留下玉景吾兒孤苦於世，怎奈心中懷有天大之秘，皇家權盛，必不久留本宮於人世，遂今日，對燭而立，留此書信，將心中所懷之秘留於後世，姑姑無能，受騙召憶安入宮，更無力挽救哥嫂二人性命，心甚悲之，今已無生念，唯望蒼天庇佑，少陵侄兒有朝一日得見此信，識天家真顏，為父母報其血仇，另，玉景吾兒雖為李家皇室血脈，但著實無辜，若少陵侄兒有朝一日得報血仇，望照拂其一二，若有可能，可令玉景吾兒離宮，改名換姓，安度一生，姑姑，墨景芝，愧留！”

  書信緩慢從墨少陵五指間滑落，花染眼眸一動，抬手將其接住，平展於桌麵之上。

  信上內容印入眾人眼簾，花染早有所料，反應不算大，

  而反應最大的，是李言璟。

  他一直以為他舅舅墨景沅是為國戰死的，舅母是殉情而亡的，就連他母後，他也一直相信別人告訴他的，是因為生他，傷了身子，因病而亡的。

  可現在。

  他母後的親筆書信，告訴他，

  他的三位至親，都是死於他親生父親的一手策劃………

  虧得他這麽多年，還傻傻的以為，景帝不喜見他，是因為對他母親感情太深……他還每每盼望著，隻要他比別人乖巧努力，景帝有朝一日就會喜歡他………

  始終還是一個半大的孩子，明明知道此時最震撼，最難受的人應該是墨少陵而不是他，但鼻頭一酸，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淌了出來。

  李言璟抬手粗魯的擦著眼睛，可那淚珠子，就像開了閘的洪水一般，怎麽都止不住。

  情緒崩潰間，李言璟突然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你做什麽？”

  花離一驚，懷裏的水果也顧不上了，隨手朝地上一扔，蹬蹬兩步跑到李言璟麵前，緊緊扣住他還想要朝自己另一邊臉頰抽去的手。

  “你別管我…”

  李言璟抽泣兩聲，想要脫離花離的束縛，掙紮間，在花離的手背上撓出來一道口子。

  花離眉頭一皺，輕輕吸了一口氣，正尋思著是不是該掏出銀針給這瘋小子紮兩針之時，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突然落到了李言璟肩膀兩側。

  大手似乎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上一秒還瘋狂掙紮的李言璟，這一刻突然安靜了下來。

  濕漉漉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半蹲在自己麵前的人，李言璟心裏堵的發慌。

  哽咽一下，他啞聲開口，

  “律王哥哥…對不起。”

  墨少陵目光專注的看著他，聲音溫和，

  “為什麽要跟我說對不起？”

  李言璟眸光閃了一下，眸子微垂，

  “因為…我是惡人的兒子…我的父親，害了你的父親，母親……”

  喃喃的聲音落下，墨少陵指腹在李言璟眼尾上輕輕擦了一下。

  “是，這的確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但是，惡人同樣害了你的母親，而你對這一切，根本沒辦法選擇，言璟，你能明確的區分是非善惡，我很開心，但你要記住，你是你，他是他，你身上流著他的血沒錯，但別忘了，你身上，也流著和我同樣的血，我們也是親人………這件事，你並沒做錯什麽，你不必向任何人道歉，也不必感到自責和愧疚，明白嗎？”

  緊緊咬了一下唇瓣，看著墨少陵溫和清澈，但卻夾雜著不可掩飾的悲傷的眸子，李言璟突然抬手，輕輕覆到了墨少陵的眼睛上，

  “律王哥哥，我明白了…我雖然沒什麽用，但我想幫你，我們一起報仇…你……別難受，好不好？”

  聽著李言璟啞啞的聲音，墨少陵心裏一酸。

  有了遮擋的眼睛，也放肆的一熱，

  “好！我們一起報仇！”

  墨少陵應允出聲，李言璟眸光一凝，突然撲上前去，雙手環住墨少陵的脖頸，將臉埋在他脖頸間，放肆的哭出聲來。

  大手僵了片刻，墨少陵眼睛一閉，輕輕在李言璟背上拍撫了兩下。

  ………

  待到李言璟哭歇下來時，殿門外天色已經黑沉。

  抬手揉了揉紅腫發燙的眼睛，李言璟有些羞赫。

  “是我太軟弱了…律王哥哥，你別介意。”

  墨少陵坐在他對麵，聞言搖了搖頭，

  “你已經很堅強了，別多想。”

  李言璟輕輕點了點頭，片刻目光落在盒裏的墨玉牌上，

  “這是什麽東西？”

  墨少陵蹙了蹙眉，顯然也不知道。

  花染伸手將墨玉牌拿起來，翻來覆去看了看，沉思片刻突然出聲，

  “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調令北邙七洲所有兵馬的玄刹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