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卿走後，小院裏，瞬間隻剩下了顧禎和顧青飛兩人，

  顧禎默默的看了顧青飛許久，突然抬手對著顧青飛招了招，

  “過來。”

  顧青飛一身酒氣，醉意微醺的走過來，目光在四下掃了一圈，

  “咦？人呢？怎麽都沒了…都不看我舞劍的嗎？”

  含糊不清的語氣，隱約有些發悶，

  顧禎招了招手，接過他手裏長劍，讓他坐到一邊。

  皎潔月光下，兩人目光相對。

  顧禎沉吟片刻，突然出聲，

  “青飛，如果現在讓你成親，你想娶誰？”

  顧青飛腦子一時半會兒轉不過來，愣了許久，這才突然咧嘴一笑，傻傻道，

  “憐書啊，我要娶她，我喜歡她好久了。”

  眉頭微蹙，顧禎問他，

  “你為什麽喜歡曲憐書？你喜歡她哪一點？”

  顧青飛聞言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突然抬起手，左手扳著右手的手指頭，一臉認真，

  “不知道為什麽喜歡她…但就是喜歡啊，我就想娶她，她長的好看，又溫柔，又大方，她還有才華，她可是大景第一個女官呢，厲不厲害？”顧青飛說到這裏，突然對著顧禎呲牙一笑，神色驕傲，顧禎蹙著眉頭，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沒有吭聲。

  沒人接話，顧青飛也不以為意，接著道，

  “最重要的，她與我們一起長大，她從小就很善良，她總是悄悄的照顧我……甚至…甚至母妃去世後，也是她陪著我，她還給我做了一隻小兔子…就和…就和母妃以前送我的那隻一模一樣…她很好…大哥，她真的很好，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麽，你們都不喜歡她……她不像壞人啊！”

  顧青飛語氣逐漸低沉下去，有些茫然，有些難受。

  顧禎默默的看著他，突然有些心疼，

  西寧王妃出事後，他初擔重擔，他雖然知道顧青飛安慰他的時候，會自己躲著難受，但在那個時候，他確實沒有做到一個兄長應盡的責任，他沒有照顧好比他更需要照顧的弟弟。

  而顧青飛，雖然他一向大大咧咧，但實則，他心思比誰的細膩，他喜歡把消極的情緒偷偷的藏起來，永遠以一副愛笑，無所謂，逍遙自在的模樣對待別人。

  顧禎突然覺得，他自以為對顧青飛很好，但其實，他根本沒有真正去關心過顧青飛，

  就像…他以為顧青飛什麽都不知道，但其實，顧青飛一直都知道，他知道，除了他，他的兄長，他的兄弟，他身邊好多親近的人，都不喜歡曲憐書，他知道，但他一直當不知道。

  “青飛…對不起！”

  顧禎突然道歉，

  顧青飛怔了怔，有些不知所措，醉酒後的他，想不明白顧禎為什麽會向他道歉，

  他抬手拉住顧禎的胳膊，使勁搖頭，語氣有些急切，

  “不要道歉…大哥不需要道歉，大哥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哥。”

  心裏重重一落，顧禎看著他，突然笑了，

  “青飛…大哥問你，你喜歡如蔻嗎？就像是…想娶她的那種喜歡？”

  顧青飛拉著顧禎的手一頓，突然陷入了沉思。

  顧禎目光一動不動的看著他，眉眼溫柔，

  “不急，你好好想，認真想！”

  顧青飛眸光閃了閃，過了好一會兒，才抬頭。

  “大哥…我不知道，我覺得我喜歡的人是憐書，我想娶她…但如蔻，我不知道，我覺得，她就像是妹妹一樣，她…”

  哢嚓一聲，回廊旁的樹下突然傳來一聲響，顧禎猛的回頭，

  “誰在哪裏？出來！”

  冷斥聲落，片刻，一個纖細瘦弱的人影慢慢從樹下走了出來，

  月光下，她小臉微白，一雙眸子如同沁了月光一般，水霧藹藹。

  她，哭了！

  顧禎心裏刀絞般一疼，他啞聲開口，

  “丫頭…你怎麽在這裏？”

  其實，他更想問，你聽見了什麽？

  但他問不出口，因為，一切已經很明顯了，她都聽見了，所以，她傷心了。

  這個認知，讓顧禎心裏宛若窒息一般的難受，他可以容忍她為了別人感到開心，但他容忍不了，她為了別人感到傷心難受…這比她不喜歡他，讓他心裏更酸，更痛！

  “你…”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我隻是……總之，對不起。”

  背在伸手的手緊緊攥著一個藥盒，謝如蔻突然抿唇，沒有繼續說下去。

  顧禎看著她，嘴唇輕啟間，像是想說什麽，但不等他出聲，謝如蔻突然轉身跑了。

  那句‘你別難受，我看著心疼’也終究沒有說出口。

  顧禎低歎一聲，收回視線，伸手扶住坐著都有些打擺的顧青飛，

  顧青飛抬了抬頭，雙目有些放空，他突然傻傻一笑，

  “大哥，剛才，我好像聽見如蔻的聲音了。”

  顧禎看著他，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顧青飛臉上笑意突然散去，垂了腦袋，語氣苦悶，

  “大哥…我以前覺得如蔻就像妹妹，可是…又不像，她不聰明，也不愛笑，總是緊繃著一張小臉，傻傻的，笨笨的，這幾天在醫館照顧她，我又突然覺得她很堅強，大哥你知道嗎？她手上的燒傷，我看著都疼，但她都沒哭過…我突然想，想保護她，不想要她再受傷，而今天，看著她為了花染難受，看著她哭，我突然覺得很心疼，但我都從來沒心疼過憐書…大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我真的不知道……”

  小腹處一重，看著倒在自己身上皺著眉頭沉沉睡過去的人，顧禎突然覺得，全身冰涼。

  …………

  墨少陵回到房間之時，花染已經換了一身幹淨衣裳，安然的熟睡著，

  花離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床頭的角落裏，哪怕是熟睡著，兩道小眉頭也緊緊攏在一起，

  墨少陵鳳眸一斂，想將他抱到旁邊的長塌上去睡，但手指剛一挨近他，他整個人就極其不安的嘟囔了一聲，圓胖胖的小手緊緊的抓著花染的褲腳。

  墨少陵頓了一下，轉身去一旁的長塌上，取了一張軟毯，小心翼翼的蓋在了花離身上。

  暖意逐漸襲來，花離小小的身子逐漸伸展開來，縮著脖子將小腦袋埋在軟毯裏，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