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

  墨少陵上前一步，沉聲開口，

  尋兒也一臉錯愕茫然的看著花染，

  花染伸手，從藥包裏單獨桃仁撿出來，隨後放到墨少陵麵前，神色端凝道，

  “這桃仁不對，”

  墨少陵目光一凜，花染緊接著道，

  “這紅花桃仁方，確實可以用來治療心疾，但，一般醫用的桃仁，都是炒熟了的桃仁，可是，這藥包裏的桃仁，卻是生桃仁，生桃仁是有毒的，雖然毒性不強，但正常身體健康的人若服食過量，亦會導致頭昏，心慌，乏力，腹瀉發熱，嚴重者更是會昏迷，抽搐，甚至窒息.....敢問，一個正常人尚且如此，更可況是本就患了心疾的郡主殿下呢？”

  花染話落，墨少陵和尋兒臉色具是猛的一變，

  冰冷的目光陡然間射向一旁的尋兒。

  尋兒雙腿一軟，蒼白著臉色朝一旁踉蹌的退了一步，雙手猛搖，

  “這……這不管奴婢的事，奴婢隻負責取藥給郡主喝，至於…至於抓藥，熬藥…那些都不是奴婢負責啊，殿下明鑒，奴婢斷然沒有毒害郡主的膽子啊！”

  尋兒撲通跪倒在地，就連牽動了背上的傷口，也不見她呼一聲痛亂動一下，

  目光看了她片刻，

  墨少陵冷聲道，

  “看在你是昭寧身邊唯一伺候的人的份上，本王暫且不動你，但你最好想清楚，把你所知道的，全部如實相告，若有隱瞞…哼，別怪本王不給你留活路！”

  “多，多謝殿下開恩，奴婢知道的，一定不敢隱瞞。”

  尋兒說完，墨少陵深邃的目光轉到花染麵上，語氣發沉。

  “既然知道了中毒的原因，那你可有辦法？”

  花染扭頭看了一眼床榻上躺著的人，聲線發沉，

  “郡主中毒已深，再加之身體本就虛弱……盡力一試，有一成把握…但…”

  花染聲音低了下去，沒有將話說完，

  墨少陵看著她低垂著的頭和麵上的糾結之色，沉默了片刻，突然出聲道，

  “花染，你且隨本王來。”

  言罷，墨少陵又對著尋兒冷聲道，

  “你在營帳內照顧昭寧，除了本王和花染以外，其他人皆不得進賬，不然，若是郡主出了什麽紕漏…”

  話說一半，效果已經達到，墨少陵不再言語，抬步出了營帳，

  花染猶豫了片刻，抬步跟上，隻是，她剛走到尋兒身邊之時，尋兒卻突然伸手抱住了她的腿，

  花染垂眸看去，

  尋兒紅腫著眼睛，目露祈求，

  “花染…不，染姑娘，之前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犯賤，不停的招惹你冒犯你，現在……現在我知道錯了，我知道你醫術好……你一定有辦法的，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郡主，奴婢求你了……”

  說著，尋兒鬆開花染的腿，跪著後退一步，隨後雙手撐地，不停地朝著花染磕頭叩首，

  那彭彭的悶響聲，聽得花染心頭一陣一陣的發堵，

  眼看著尋兒的額頭沒一會兒功夫便已經磕破了皮，血絲密布，花染垂在身側的雙手猛的攥緊，

  沒有給任何承諾，也沒有翻盤占勢後報複般的得意奚落，

  花染沉默著朝外走去，

  營帳不遠處的山坡上，墨少陵背手而立，山風吹的他玄色衣袍獵獵做響，

  花染漫步走到他身邊，垂了腦袋，聲音發顫，

  “我實在做不了決定，殿下恕罪。”

  沒有錯愕，沒有不解，甚至沒有問她為何猶豫的，

  墨少陵轉過身來，目光平和的看著她，

  “花染，你不必有壓力，本王叫你出來，並非逼你給昭寧看診。”

  墨少陵話落，花染慕的抬首，麵色愕然的看著他，

  對上她的目光，墨少陵頓了頓，聲音平靜，

  “別震驚，本王知曉你在猶豫什麽，你在害怕，在糾結，因為出於醫者本能，那怕隻有一成機會，你也是不想放棄的，但同樣的，出於人的本能，你不敢應承下這件事，因為，那怕事先便知道隻有一成機會，那怕知道病人生機渺茫，但是，你不想，她最後的生命，是在你手上流失的……更何況，這個人，還身份特殊，昭寧，是聖上親封的郡主，父親是王爺，母親是南河世家嫡女，祖母是當朝太妃………她若真失了這一成機會，說不定沒人會理解你已經盡力了，他們或許會怪你，恨你，為難你……而最重要的，因為本王的關係，因為一些誤會，昭寧乃至於她的婢女，對你並不好，所以，為了一個看你不順眼的人，去承擔這樣大的風險，根本不理智，不是嗎？”

  墨少陵話落，

  花染啞口無言，

  她不否認，墨少陵說的是實話，她就是這樣想的，

  隻是……

  “殿下，別人暫且不論，你呢，你會相信我真的盡力了嗎？如果昭寧郡主她真的………真的出了事的話。”

  花染的聲音很忐忑，

  她問完，墨少陵目光平靜的看著她，

  許久，花染聽到他的回答，

  他說，

  “會！”

  花染怔怔的看著他，

  墨少陵極其平靜，

  “花染，今日之事，本王不強迫你，任憑你自己選擇，你治，本王感謝你，即便最後結果不如人意，今後在麵對有關此事的任何責難時，本王都會盡我所能護著你，你不治，本王亦能理解，不會因此事對你有任何怨怪不滿的想法，因為，無論你怎麽選，你並沒有錯。”

  花染目光一動不動的看著墨少陵，

  這一刻，

  她覺得自己好像更了解了這個人一些，

  他傲嬌無賴，但在正事上，他有他的原則他的是非曲直審核線，

  他霸道，但他也講理，

  他冷情，但實則，他很能設身處地的為別人著想，

  別的不說，

  就拿今日之事來說，

  她知道，墨少陵是最迫切的希望昭寧郡主沒事的人，

  因為於私，昭寧是因他的緣由，才損了身子，此番千裏奔波為他而來，更是一片赤誠真意，雖然他未曾接受那份情意，但若昭寧真的出事，想必他今後心裏亦會烙上一快傷疤，

  於公，昭寧身份特殊，她若在此出事，南安王府，勢必於永郡王府交惡，而昭寧母妃對他有養育之恩，倒時候，情形勢必尷尬難解。

  如此情形，墨少陵又是王爺之尊，他完全可以依靠權利逼迫花染答應，

  但是，他並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