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閻奕銘又像昨天晚上一樣，悄悄地潛入到了閻老爺子的病房。發現他似乎正在等待自己。

  “看來你辦事能力真的很好。”閻老爺子有些欣慰的看著大兒子，緩緩地笑了。“才一天時間你就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了。不虧是我的兒子。”

  “既然是這樣，你也應該知道我為什麽會來找你。”閻奕銘不想要多說廢話。畢竟來這邊也不能耽誤太久。不然的話容易被人發現。“我想要帶你走。你要不要跟我走。”

  “我不走。”閻老爺子甚至連想都不需要想，而是抬起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希望他可以坐下來。“你走之後我也想了很多的事情。很多很多，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聽。”

  “很長嗎？”閻奕銘還是坐在了老爺子指定的位置，哪怕離著他還有一些距離。

  “也不是很長。”閻老爺子想了想，之後再度的咳嗽起來。“就是會忽然想到你以前眼睛裏像是有星星一樣，看著我喊爸爸。每次我問你能不能聽懂我開會的內容時，你又會眼睛很清澈的跟我說你聽不懂。”

  “都是裝的。”閻奕銘自從在老爺子麵前卸下偽裝，說話也一樣。“你的會議，我一次不差全部都聽得懂。”

  “我知道。”閻老爺子忍不住低笑出聲。但又有一種像是怕驚動到外麵的保鏢一樣，又在隱忍著。“我就覺得，這二十年來我始終都沒有發現我的兒子是在裝傻，我覺得我很愚蠢。”

  “有沒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

  “開始的時候的確有。”閻老爺子承認了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但之後，我又覺得很慶幸，慶幸你不是真的傻。這樣在我走之後你就可以有保護自己的資格了。”

  “……”

  “其實從我躺下開始，就一直都是我後半生最舒坦的日子。”閻老爺子根本沒有因為躺床不起而沮喪，反而會覺得很僥幸。“自從你母親離開以後，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她。每天對於我來說都是煎熬。所以我隻能把大部分的時間都留在工作上。這樣的話可以讓我減輕一些痛苦。”

  “但你愛是娶了續弦。”

  “我娶，是因為閻氏集團需要一個閻夫人。”閻老爺子頓了頓，接著說道：“很多應酬根本不適合男人去。所以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個賢內助，當然，我說賢內助可能有些出入。但至少需要一個可以在酒桌上能夠探聽到重要消息的女人。”

  “這就是你結婚的目的？”

  “是的。”

  “當初跟我母親的時候也一樣嗎？”

  “怎麽可能。”閻老爺子提及亡妻，神色不禁有些動容。“當初我跟你母親我們認識的時候那會兒我們還是大學生。她當時是學校的女神，我呢，也隻不過是個校草而已，能夠追求到你母親都是我在高攀，你懂嗎？”

  “隻不過是個校草而已？”閻奕銘不知道是父親年紀老了，所以說話才會用這樣的語氣，還是說，隻是因為校草這個身份他從來都不在意。

  “我也是費盡周章才追求到你母親的。”閻老爺子回想起過去的事情，始終都覺得很甜蜜。“在婚後，我每天都陪在你母親身邊。一直到你母親懷孕。我才忽然意識到，我不能讓我心愛的女人過這樣平凡的人生。我想要給她世界一切最好的。所以我才創建了閻氏集團。”

  “也就是說，當初你隻是一個一窮二白的窮小子。”閻奕銘稍微的給父親的過去做了一個總結。“那我外公家是如何打贏你迎娶我媽媽的？”

  “我給你外公喝倒了。”閻老爺子至今為止都覺得這是一個特別有麵子的事情，提起來的時候特別的驕傲。“你外公年輕的時候有千杯不倒的頭銜。我呢，在知道這個事情之後，就特意拎著我當時可以買到的最好的酒去了你外公家，跟你外公兩個人一人一瓶的這樣對吹，一直吹到你外公醉倒，之後我就抱得美人歸了。”

  “……這麽簡單？”

  “不然呢？見家長有什麽難的。”閻老爺子忽而皺眉。“哦，想起來了，你這個臭小子至今為止都沒有正式的去拜訪過許氏集團的家長吧。”

  “……他們需要我去拜訪嗎？”閻奕銘提及許氏集團，言語中的不屑，好不遮掩。“許氏集團是個什麽地方，你比我清楚。”

  “但那是情深成長的地方。”閻老爺子出聲提醒。“哪怕情深表現的再不在乎，但對於她來說，那個地方也一定有她特殊的回憶。如果可以的話她也很想要回去看一看。”

  “……”

  “當然，決定權在你。”閻老爺子注意得到，大兒子的性格有些悶。所以很多話，不便說的很重。“這段時間，我經常會夢到你母親。夢裏，她跟我伸出手對我說，問我要不要跟她走。你猜我是怎麽回答的？”

  “不知道。”

  “我毫不猶豫的就抓住了她的手，想要跟她一起走。”閻老爺子緩緩地露出了一個慈祥的笑容，眼神逐漸的悠遠。“但是說來也奇怪，為什麽我夢裏麵抓住你母親的手那麽多次，可是她還是沒有帶我走。這是為什麽呢？是不是因為她想讓我跟你多相處一段時間？”

  “你在說胡話。”閻奕銘是個無神論者，所以根本不相信閻老爺子所說的這些。“夢，是因為日思夜想。並不能代表什麽。”

  “是嗎？”閻老爺子倒是也沒有爭辯什麽。跟平日裏那個的他完全判若兩人，這會兒的他就隻是一個很普通的老頭兒，在聊家常一樣。“或許吧，或許是因為我對你母親思念過度，所以才會夢見她。”

  “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嗎？”閻奕銘再一次的重新的問道：“如果你想，我可以帶你走。”

  “如果我想，我也可以帶我自己走。”閻老爺子說道這裏低聲的笑了。“你該不會真的以為閻悠然的這點小舉動真的可以給我困在這裏吧？我在這裏，隻是因為我沒想走。而我不走。隻是因為我還有其餘的事情沒有做完。”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要算計家人嗎？”閻奕銘在說出家人兩個字的時候，心理很沉重。“不累嗎？算計了一生，也該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