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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柯十三殿      更新:2021-01-27 09:05      字數:4315
  作為帝國核心的王星,它的夜晚與寧縣截然不同。

  與恒星恰到好處的距離、足夠適宜人類生存的大氣構成、富饒的海洋、充足的淡水——如果不是天上有著三個月亮,黎裏大概會以為這顆星球是“地球”。

  按照這個世界的教科書,地球當然早就在幾百年前毀滅啦。畢竟初代皇帝就是借著這個機會建立的帝國,開啟的星際殖民時代——就像在地球上人類統治萬物一樣,當人類擁有了足夠的能力,他們一樣在試圖征服宇宙,要萬物順從。

  不過王星的這個環境,倒是也的確挺適合聯邦人。

  黎裏在等待入夜的時候,瞧著窗外寧靜的星空漫無邊際地想,畢竟比起人類,這些和自然交融更深的外星生物適應能力要差多了。

  不過大概所有的聯邦人都會寧可待在會使他們短命的寧縣,也不願意來王星吧。

  畢竟作為帝國的中心,王星不出意外的,對聯邦人的敵意最深、也最輕蔑。

  黎裏在寧縣時對這點還沒什麽感覺,畢竟寧縣是個混雜的地方。她不知和多少聯邦人做過生意,也不知道見多少聯邦人。在寧縣,聯邦人和帝國人沒什麽區別,最多就是雙方非常容易起衝突罷了。但在帝國——要見到聯邦人可不容易。

  聯邦人是敵人,有權利在家裏豢養聯邦人作為奴隸的,大多都是貴族。

  不過皇宮裏沒有。

  皇帝本身對於聯邦人就沒有興趣,加上皇後就是被聯邦人勾引到出軌,他的發小吳秦還為了個聯邦女人不惜和他的另一個發小翻臉——在皇帝的心裏,聯邦人等於禍水,還是不要淌比較好。

  不過聯邦人倒的確長的都很好。黎裏見過的聯邦人就少有擬態後不漂亮的——應該說越厲害的聯邦種族,他們的人形擬態往往越漂亮。

  “就像動物一樣。”王奕當初這麽慢條斯理地說,“不管是捕食者還是被捕食者,為了求存,他們總要進化出些最容易逃命的本事來——弱者需要博得同情,強者需要弱化敵人的心防。有副漂亮的皮囊,在正常的情況下,總是有些便利的。”

  “但聯邦大概沒想到人類是這麽複雜的生物。”黎裏當時還開玩笑接了一句,“人對美好的東西,比起保護的心態,還是掠奪的心態比較多。”

  “更何況人類比起所謂的‘美’,還是更在乎切實的利益。踏碎的美也是美,這世道啊——”

  這話剛說完,黎裏就明白說錯了。王奕是帝國人,但他顯然也是“美麗”的受害者。黎裏本意雖然是想要感慨聯邦人的悲慘遭遇,但這些遭遇,顯然也是王奕遇見過的。

  她看著王奕慢慢垂下的睫毛,愣了一瞬,就規規矩矩地道歉了。

  “對不起。”她這麽說。

  王奕倒也沒有生氣,他隻是笑了笑,說道:“所以說,人類才是最動物化的生物,生存永遠是他們的第一本能。到了這種境地,竟然還在追求著精神完美的聯邦人——他們哪裏像帝國口中宣傳的愚蒙的動物?”

  “我看他們倒比人類更像是‘諸神’的後裔,人類才像是外來的。”

  諸神的後裔,這也是星際時代後人類的神話了。

  黎裏初次聽到的時候沒在意,畢竟這個神話和她傳來之前聽過的北歐神話也沒什麽太大的區別。唯一的不同便是,裏頭有著一段,人類的皇帝在資源枯竭(諸神黃昏)的時候,從神明手中接過新的星火的段落。所以帝國人也喜歡自稱神明的後裔——這讓他們可以更加正大光明的看不上奇形怪狀的外星生物們。

  但這段黎裏一直理解為是初代探險隊吃夠了宇宙射線,產生變異有了特殊基因,而特殊基因在當時混亂的環境下比起變異,更容易被人們當做希望的神跡——畢竟特殊基因帶來的能力還被稱作“聖禮”——民間一代代傳下來,傳到幾百年後的今天,就成了這麽一小段的新神話。

  這些內容小說原本當然是不會寫的。要是小說寫了,黎裏也不會一直雲裏霧裏的活那麽多年沒發現自己到底活在哪兒。

  她窮極無聊地翻閱著終端上由吳琰傳來的眾多書籍,一會兒這本看兩頁,一會兒那本看兩頁,好不容易,方才熬到了深夜——整座皇宮都安靜了下來。

  到時候了。

  熟練工黎裏換上了套方便行動的衣物,還不忘給自己帶上一些基本用具。

  她不喜歡人多,所以到了夜晚,除了守夜的侍女外,她的這座“空中花園”別無他人。這讓黎裏的離開變得十分容易。

  她跳上了草地,隨機便按著白天記著的路線往趙真的宮殿跑去。

  路上當然會遇見巡邏的衛兵——可衛兵為什麽要查向他們示意微笑的皇女呢?

  “我在夜跑,大家巡夜辛苦了。”

  衛兵們雖然不明白為什麽皇女這麽晚了還在夜跑——但她隻要沒有做出違規的事,誰管她在自己家做什麽呢?

  黎裏非常順利的一路跑至了趙真的宮殿邊。

  趙真宮殿在夜晚寂靜極了。

  入口處白日的親衛依然在把守著。他目光炯炯,顯然是皇太子交代過要額外注意。

  就是不知道,皇太子想要防住的是吳琰還是她了。

  應該是吳琰吧。黎裏心想,畢竟晚上來探門還會走門,大概隻有吳琰。

  黎裏掂量了一下,就從後頭爬了上去。

  她帶著攀爬手套,鞋子也特意挑了雙防滑的靴子,走這種老式的建築,倒也容易。

  想想當年物資匱乏,邊軍又戒嚴,她和王奕差點餓死——還是多虧了攀爬手套這種“高科技”,讓她和王奕兩人成功通過爬牆的方式,鑽進了邊軍倉庫的排氣口——

  艸,宮殿不可能有她現在還能進得去的排氣口啊。

  黎裏爬到一半忽然意識到這件事,她要爬牆進去,隻能走窗戶了啊。

  可是這會兒哪扇窗戶會沒人呢?她不清楚宮殿內部的構造,萬一不小心直接跳在了有侍女值守的走廊上該怎麽辦啊?

  黎裏琢磨了一瞬,決定還是就近進去。如果遇到了內部防衛人員——那就當回匪徒吧。

  反正皇太子又不可能拿她真的怎麽樣。

  黎裏下了決定就就近探出手去,從腰側的包裏取出一枚小小的信號幹擾器,貼上玻璃麵——不一會兒,玻璃就因為內部信息的錯誤,而自動彈開。

  黎裏收回自己的看家寶貝,伸腿跳了進去。

  落地的時候沒有聽見任何尖叫,她正要為自己的選擇感到運氣不錯,就從窗簾的邊角瞥見了正直直盯著她的人影。

  黎裏頓了一瞬,雙手背到身後慢慢脫了手套,正要摸出幾枚戒指當指虎用——

  就聽那人影用著又輕又軟的聲音問:“你是來殺我的嗎?”

  黎裏:“……?”

  她緩緩抬起眼去看,便從柔軟踏在絨毛地毯上的潔白腳背瞧見了一套天藍色的綢緞裙,再順著那宛如一汪池水的裙子向上,她看見了一隻正在握著水果刀的手,再往上則是漂亮的、在月色下泛著銀光的、如同海藻一般的長發。

  再往上,則是一張楚楚動人、蒼白又可憐的、沾滿了血液的臉。

  黎裏:“!”

  像是童話故事裏人魚公主一般漂亮的女孩蠕動唇齒,將水果刀慢慢抬了起來。

  她將刀放在了自己的手腕處,輕描淡寫地和黎裏說:“你稍等一會兒,等我把自己清理幹淨了,就隨你動手。”

  隨著她的話語,她像是一尊木然的木偶,另一隻略微施力就要用刀鋒刺進自己的手腕!

  黎裏再顧不得其他,一把上前抓開了她的手,瞪大眼睛道:“你瘋啦——!”

  女孩沒有回答她。

  她的瞳孔就像大海一樣,微微茫然的、看不到任何的盡頭。

  而抓著她的黎裏也說不出別的話了。

  因為她看清了她一開始以為是女孩頭發折射月光散出的銀色。

  她的手臂上,肩膀、脖頸上,都或多或少的生出了零散的銀色鱗片。她臉上血汙也不是別的,正是她剜掉了脖頸處的鱗片後流出的血。

  那些血浸透了天藍色的衣服,讓它看起來像是深藍,又順著手臂一點點的滾到水果刀的刀刃上,一滴濺落在絨毛地毯上,像開一朵小小的花。

  黎裏從沒有見過這樣美又這樣恐怖的場景,好半晌,她隻是越發抓緊了女孩子的手,低聲道:“你瘋啦。”

  女孩,或者說趙真。

  她沒有回答,但月光打在水果刀上的反射讓她瞧見了自己如今的樣子。

  原本還算平靜的趙真突然間便崩潰了,還得虧是黎裏眼疾手快方才捂住了她的嘴巴沒讓她尖叫出聲。可之前她與趙真說話的聲音卻已經驚動了外麵的守夜人。

  黎裏聽見腳步聲,想也不想就把趙真抱進懷裏躲進了窗簾後。

  趙真要比她矮一個頭,黎裏捂住對方的嘴巴,剛好可以把她整個人藏進懷裏,躲進這窗簾後不著痕跡。

  守夜人進來看了看沒瞧見地上的那朵血花。

  不過她還是很謹慎地用終端聯係了趙真房間裏守著的人,問:“殿下還睡著嗎?”

  聽到這句話,黎裏的心都要跳到嗓子口了。

  然而趙真房裏的守夜人卻回答:“殿下睡著,怎麽了?”

  窗簾後的黎裏聞言:“……?”

  她忍不住去看自己懷裏的女孩。這打扮,這樣子,應該是趙真沒錯啊?

  怎麽她屋子裏的人說她在呢?

  趙真屋裏的侍女玩忽職守嗎?

  那巡夜的人聞言便不再糾纏,她說:“大概是我太累了,還以為聽見了殿下的聲音。”

  屋裏的侍女溫聲說:“你太累了吧。不行就去休息吧,我守著殿下了,你放心。”

  巡夜人歎氣說:“殿下狀態不好,我也睡不著。我去看看別的地方,你多照顧殿下。”

  說完,巡夜人便離開了房間。

  等這間會客室再次回歸平靜。黎裏放在略鬆了鬆手,也才察覺到自己滿手都是趙真的眼淚。

  她哭出來的淚水在月光下就像珍珠一樣漂亮,細小的嗚咽也像曲子一樣好聽。

  黎裏差點就想鬆開手聽她哭了。

  她在心中唾棄了自己這種思想,轉而和趙真商量:“我鬆手了,你不要叫啊?”

  趙真沒有回答她,但在黎裏試探著鬆開手的時候,她沒有叫。

  黎裏見她情緒暫時穩定,又說:“那我,把刀拿走啦?”

  趙真手指動了一下,黎裏見她好像要反抗的樣子,眼疾手快地先把刀搶走了。

  趙真沒了刀,深藍色的眼睛裏又積蓄了淚水,她定定看了黎裏一會兒,想也不想,竟然要用手指去摳自己身上的鱗片——!

  黎裏是徹底傻了。

  她隻要去鎮壓黎裏的手,低聲喝止道:“你真瘋了,鱗片是你身體的一部分皮膚,你撕裂他們相當於在削皮你知不知道啊!”

  “再削下去,你會死的!”

  趙真蠕動著嘴唇,黎裏聽了好半天,才聽出——“不是的,我本來不是這樣的。”

  “哥哥說,我是生病了。生病就要治對不對?隻要把這些都弄掉,我就能病好了……”

  黎裏聞言:“……”

  她深吸一口氣,頗為無語道:“看醫生了嗎?醫生說是病了嗎?”

  趙真抬頭,淚眼朦朧地看著她。

  黎裏拉著她的手端詳了一下,說:“趙錫又沒有醫師執照,他說的算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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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趙錫和趙真說挖鱗片的,他派人守著她,就是防止她自殘。是別人在誘導她。這個鍋還是替趙錫摘一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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