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亂糟糟的海盜賊匪不同，杜德威這一方極有章法。

  畢竟這一路，如何接戰早就交代了無數遍，比如法師怎麽走位，劍客怎麽突襲，官兵怎麽配合，早就說得清清楚楚。

  更何況這時，全軍上下信心十足，士氣高昂，預先溝通的作戰計劃就被執行得十成十。

  這樣一來，哪是對麵隻知逞個人血勇的草寇能比的？

  很快官兵這一方，就殺得南麂島海盜們哭爹喊娘，節節敗退。

  雖然節節敗退，但這群海盜畢竟地形熟，並且因為身處海島，不似在廣闊陸地上還有退路，所以他們體現出挺強的“韌性”。

  他們即使不敵，還在邊戰邊退，一路拋下傷員和屍體，並沒有馬上潰敗。

  可即使如此，也改變不了他們處在下風的事實。

  打順風仗這種事，溫州官兵們最在行了，於是這一番銜尾衝殺，那叫殺得一個痛快！

  功力高強的妙華宮、長孫府高手們，更是打得酣暢淋漓。

  張少塵也混在這撥人裏麵，和其他街頭招來的炮灰臨時工們，一起跟著往前衝。

  現在張少塵的狀態，還真被聶煙華給說中了，他真的隻需要跟在聶煙華後麵一路往前衝，根本不用打，隻要注意別掉隊就行了。

  這樣子，幾乎就是“快步趕路”。

  不過，衝了一小段路，他很快就有了新任務。

  官兵頭領杜德威，見妙華宮、長孫府的高手作用明顯，自己麾下的官兵，也各司其職，隻有街邊招來的三教九流、販夫走卒，隻跟著渾水摸魚，根本沒出什麽力，反而因為沒經過什麽訓練，無論眼力還是腳力，都不行，反倒拖慢了整體進攻節奏和速度，杜德威就變得很不滿意。

  他心說：

  “不行，我得給這些混球兔崽子們，找點事做，不管怎麽說他們都得給我出點力，否則咱官府的錢，不是白出了？真是不爽利。”

  “對了，我就這麽辦……”

  他立即宏聲大嗓，朝張少塵這夥人大喊：

  “喂！招賢榜招來的高才們，快給我呐喊助威啊！”

  “你們都用吃奶的力氣喊：‘殺啊’、‘官兵來啦’、‘世外高人來啦’、‘絕世高手來啦’、‘投降不殺啊’……”

  “就這麽喊，大概這意思，怎麽喊你們自己發揮，總之要給本將軍喊起來！”

  “哈！我懂了！”張少塵最先反應過來，脫口叫道，“我們就是‘氣氛組’啊！”

  很快，他身邊各位同行，也各自會意，心說不就叫喊叫喊嗎？又不是難事，於是便都扯起脖子，拚命叫喊起來。

  一時間，戰陣中噪音大作，有怒吼，也有尖叫，簡直聲振林樾，直衝雲霄，嚇走了許多海鳥。

  還別說，這一番鼓噪，聲勢還真挺嚇人，唬得那些賊匪們，敗退的腳步更快了。

  見此情形，杜德威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嘿嘿地笑了一聲，用旁人聽不到的聲音說道：“這才好嘛，好歹喊一喊，造造氣氛，讓咱這錢，沒白花！”

  總之這一路衝殺，非常順利，即使張少塵還帶著些警惕，但沒辦法，進展就是這麽順利。

  其實，在張少塵的心裏，是隱隱有些不安的。

  別看在這支隊伍中，他的地位，比聶煙華等人，差得多，但實際上，他是這群人裏，對南麂島的狀況知道得最深刻的人。

  綜合鳳瑤歌出手屠滅狼山幫、劉一德提供的怪船信息，這個南麂島，絕不簡單。

  他甚至隱隱地覺得有一個巨大的陰謀、一個到現在還不為神州朝野所知的陰謀，正在這近海一帶，不斷地滋生。

  甚至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這個巨大的陰謀，和那個行事詭異的血義盟，絕脫不開關係。

  事實上，血義盟本身，已經讓他極為懷疑。

  都不用說自己未知的種種內幕，哪怕就是他張少塵看到的、聽到的、和自己相關的，都讓他覺得，這個血義盟，本身就很可能，隱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

  “它太怪了。”

  “正不正，邪不邪。”

  “在很多不該它出現的地方，它出現了。”

  “它一定有問題！”

  現在的張少塵，篤定地要去破解這個秘密，這麽做，既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天下蒼生。

  他也不是沒懷疑過鳳瑤歌。

  畢竟是她在那一夜，於血與火中狂舞亂殺，斬滅狼山幫。

  但思來想去，他還是認為，鳳瑤歌應該沒有問題，更真實的狀態，是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夜的快意殺賊，意味著什麽。

  不管怎麽說，這個南麂島，不簡單啊，至少絕不會像眼前這樣，好似隻要官兵稍有準備，對方便不堪一擊。

  心裏總覺得打鼓，他便也在戰陣之中，朝離得自己最近、也對自己比較友好的聶煙華，說出自己的憂慮。

  當然，自己憂慮的原因，是沒法說的，一來沒法馬上取信，二來也說來話長。

  於是他的說法就變成了：

  “聶女俠，咱們進展這麽快，會不會有問題？”

  “咱們是不是警惕點，推進也慢一點？”

  “哦？”

  聶煙華聽到少年這麽說，一時並沒答話，而是朝前奮力揮出一道亮紫色的劍芒，擊傷那個還想回身反擊的匪賊手臂，在他手臂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轉眼間，這劍傷傷口之處，鮮血淋漓，紅白相間的肌肉外露，甚是可怖。

  這匪賊頓時“啊”的一聲慘叫，絲毫沒了剛才的囂張氣焰，往旁邊的山林倉惶逃去。

  淩厲擊傷敵人，聶煙華這才略略轉身，看了張少塵一眼，道：“你為什麽這麽說？有什麽原因嗎？”

  “原因？”張少塵一愣，“聶女俠，咱們是不是太順利了？敵人會不會有什麽陰謀？謹慎點總是沒錯的。”

  “嗬，沒想到，你年紀不大，還挺懂道理的。”聶煙華渾不以為意地說道，“不過你還是多慮了。你看看這夥人就知道，喏，這個，還有那邊的，都是跳梁小醜，不堪一擊的。”

  “你是不是擔心布下法陣的妖人？本女俠告訴你，根本就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