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個霞光彤紅的清晨。

  不用刻意去想，看著沉浸在霞光中的街道，看著到處被霞光染紅的人物景物，張少塵和鳳瑤歌，就自然而然地想起那一次象山的清晨。

  那一次，也是自己和身邊的人，昨夜剛做完大事，便神色如常地走在溫暖的、柔和的霞光街道裏。

  也許，很多時候，不用刻意去回憶，隻要聽到相似的聲音、看到相似的情景、甚至隻是聞到相似的一縷味道，你就能想起當年的人、當年的事……

  而和上回象山相似，昨晚狼山的血火大事，已然在通州街市中傳遍。

  畢竟，重大的、尤其重大負麵的消息，總比想象的傳得要快，所以才叫“風聲”；而如果要找一個比風傳得更快的媒介，那就是“口舌”。

  行走在長街中，張少塵和鳳瑤歌二人，已聽到行人百姓們議論紛紛，他們都在說，昨晚狼山發生了大血案。

  言語之間，這些通州百姓，都對“狼山大俠”的遇難，深表惋惜。

  還有些人，惋惜的話語中，那神情卻是興奮激動。

  當然，這隻是單純地瞧熱鬧的興奮激動。

  剛聽到這些街談巷議時，張少塵和鳳瑤歌，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眼。

  “我現在有個感覺。”張少塵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哦？你又懷疑我了？”鳳瑤歌道。

  “不。我隻是說，我現在有個感覺，感覺上一次、這一回，和你有了共同的秘密，這種感覺，很好呢。”

  聽得此言，鳳瑤歌初始訝然，轉而竟變得有些羞澀。

  她下意識地低頭，用手捋捋飄拂在腮邊的發絲，一瞬間竟流露出一種罕見的少女情態。

  片刻後，等她再抬起頭來時，便又成了光明高貴和戲謔狡黠相交織的“二相天女”。

  但神情恢複，語調卻似乎和先前的有些不同。

  她對少年，輕輕地、溫柔地說道：“感覺好，最重要，看來我這次的禮物，送對了呢。”

  “嗯！”張少塵用力地點了點頭，“這個禮物，我很喜歡。真痛快啊！”

  “那你現在，還覺得孤單嗎？”鳳瑤歌微笑著看著他問。

  沒想到，本來臉上有些笑容的少年，聽到這句問話後，笑容卻忽然冷卻，臉色也變得冷靜下來。

  他低下頭，想了想，便抬起頭，看著鳳瑤歌道：“姐姐，我不想騙你，我現在，還是覺得孤單啊……”

  “這樣啊。”鳳瑤歌神色平靜地道，“既然這樣，以後姐姐多找找你。”

  說此話時，她心裏有些惆悵地想：“唉，小丫頭，我這次，輸給你啦……”

  心裏悵惘，她表麵卻沒流露出來。

  沉默了一會兒，鳳瑤歌問道：“少塵，之後你準備怎麽辦？”

  “我想去多走點地方，遊曆遊曆。”張少塵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平靜地說道，“我想看看，行萬裏路，能不能讓自己不那麽孤單，還想看看，能不能順便追求追求天道。”

  “好吧，那祝你成功。”鳳瑤歌立住了腳步，朝少年揮揮手道，“再見吧。我還會找你的。”

  “好，再見。”張少塵也揮揮手，不再多言，轉身便繼續往前走。

  鳳瑤歌沒有立即走。

  她站在原地，目送著少年遠去的身影。

  她從少年隨意的步伐和身形裏，竟似乎看出了幾分堅定。

  “祝你好運，我的弟弟。”

  鳳瑤歌抿了抿嘴唇，便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沒過多久，她便已出現在一座野草離離的江心沙洲上。

  雖然江心沙洲兩側，不時有江船揚帆而過，但這座沙洲上，卻是杳無人跡。

  杳無人跡的江島上，鳳瑤歌立於深草之中，隨意地看著江景。

  過了一會兒，有個人，也不知從哪兒來，還是早就等在那裏，正從沒膝的深草之中，悠悠往這邊來。

  察覺出江風和野草傳遞來的動靜，鳳瑤歌轉頭看向了來人——

  這是個年輕的男子，看起來二十七八歲。

  他身材高挑，容貌俊朗，尤其是五官很立體，無論顴骨還是鼻梁，都顯得很硬朗，很堅挺，如同雕塑一般。

  不僅如同雕塑，還是玉雕，因為他的肌膚明顯白於常人，還隱隱有一種特別的玉光，似青非青，似白非白，一看便是異人。

  這樣立體的五官，膚色中特別的玉光，再配上那隱隱有些發藍的眼珠，便讓這男子有一種異域的風情，有點像當朝都城常見的胡人。

  不過，若仔細看，他卻和常見的胡人蠻族，不盡相同。

  雖然都很立體，但他卻是另一種暗藏剛猛和犀利的立體，並且有些五官特征，不見於當今天下，任何一種外族胡人。

  尤其是，這人的特別之處在於，他不用故意做出什麽憤怒的、凶惡的姿態，什麽都不需要做，光是靜靜地站在那兒，就像一柄煞氣十足的刀，其刀氣鋒芒，隨時要割傷每一個敢直視他的人。

  “以貌取人”，很多時候都不對，但說真的，這世上，有些人，光看外表，就足以讓人知道，他絕不是一般人。

  見到這樣的異人，鳳瑤歌卻毫不驚訝。

  她看向來人，神色如常地說道：“厲狂瀾，答應為你做的十件事，算上這一件，我已經完成五件了。”

  厲狂瀾！

  原來這個相貌奇特的英俊男子，正是正邪莫測的血義盟少盟主。

  聽了鳳瑤歌這句話，特別是看著她有些冷淡的神情，厲狂瀾搖了搖頭，露出一絲微笑：“瑤妹，別這麽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其實光是這抹微笑，放在別處，都不知道會讓多少女子癡迷了。

  但鳳瑤歌卻似視而不見，隻是輕輕搖了搖頭，道：“這就是公事啊，‘冥鳳十債’呢。”

  “嗬。”厲狂瀾笑道，“我還以為，我們是誌同道合呢。”

  “那是你的錯覺吧。”鳳瑤歌搖了搖頭，“我隻不過是還債罷了。”

  “你別總是這麽說。”厲狂瀾看著她，語氣柔和地道，“我們之間，不是還有情意嗎？”

  鳳瑤歌沒說話。

  她的臉色，忽然有些羞赧，還有些局促。

  那一瞬的風情，是如此的別致和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