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有約，張少塵自然不會拒絕。

  不過當這天到來，一路往德清而去時，他卻是浮想聯翩：

  “尹師姐要請我喝茶，倒也不奇怪。可為何要請我去外麵這麽遠的城鎮喝茶？”

  “這莫幹山仙極門中，有的是山景美、看得遠的喝茶亭子。”

  “難道她……她不想讓熟人碰到？”

  “為什麽要這樣？難道她這是……想跟我表白心意麽？”

  想到這裏，他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

  “唉，月柔姐，你真的很好，誰能娶到你，都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可這個人，不會是我。”

  “自那一晚，發生那樣的事，我不敢說我整個一輩子，至少在我能想得到、看得見的將來，我不會再喜歡別的女人了。”

  “唉……我是已經打定了主意，可萬一尹師姐她，情意深重，眼淚汪汪的，我該怎麽辦啊？”

  “到時候我該怎麽說？才能既拒絕了她的美意，又不傷狠了她的心？”

  “唉！這事，真是太難了！”

  一路心緒糾結地趕到德清縣城，張少塵便按照約好的時間，找到那家“英溪茶樓”。

  不用說，他覺得尹師姐這時肯定已經在茶樓中等他了；一想到剛才一路糾結的事，他便很是頭疼。

  誰知道，當他趕到英溪茶樓，將樓上樓下都找了個遍，都沒有看到尹月柔的人。

  “這事怎麽回事？”張少塵十分奇怪，“也許師姐還沒來？”

  這麽想著，他便想先找個座位坐下來，慢慢等師姐。

  卻沒想到，還沒坐多會兒，那位胖乎乎的茶樓老板卻主動找過來，跟他行了個禮問道：“這位公子，你是不是在等人？”

  “是啊，我是在等人。”張少塵隨口答道。

  “是不是等一位姑娘？”掌櫃又道。

  “嗯？”張少塵這下子認真起來，看著掌櫃的胖臉道，“難道她已經來過了？”

  “正是。”胖掌櫃笑眯眯地說道，“那位姑娘跟小老兒說，如果看到有個長得像你這樣的後生，便讓你去城東南的下渚湖邊去找她。”

  “哦，下渚湖邊……多謝掌櫃相告！”張少塵抱拳相謝一聲，便也走出了茶樓。

  站在街邊，看著坊間的綠樹、街上的行人，張少塵有些出神。

  “今日這事，總覺得有點古怪，我還是小心點吧。”

  這麽想著，他便沒有立即去下渚湖，而是在德清城中轉悠起來。

  等確認並無可疑之人跟蹤，他便忽然閃身進了街邊一個尋常百姓的家裏。

  這戶人家，男主人並不在，隻有女主人和三個孩子在。

  見他進來，女主人又驚又怕。

  不過很快，她便轉驚為喜，因為這不速之客，掏出三兩雪花白銀，竟隻為買她丈夫的一身舊衣服。

  頓時，在這民婦心目中，剛才看著像油頭粉麵浮浪子的少年，這會兒怎麽看怎麽順眼，心說長成這樣的人物，一看就是好人嘛！

  換了一身行頭的少年，這會兒就像個身著布衣的普通商販；他在頭上還裹了一塊半舊的藍布頭巾，顯得整個人更不起眼。

  喬裝改扮之後，他這才一路往東而行，出了德清城東城門後，又往東南而行，大約小半個時辰後，便來到了那個茶樓掌櫃口中的“下渚湖”。

  警惕地靠近湖邊，看到遠處的蘆葦蕩隨風起伏，近處的渡口零散地係著一些烏篷船。

  下渚湖的風光十分秀麗，隨風起伏的蘆葦蕩也很有看頭，不過張少塵的目光，卻重點在那些湖船上打量。

  正認真看時，他忽見尹月柔的如花玉靨，正從一艘烏篷船的船篷中閃現，笑著朝他招手，喚他過去。

  “這……”

  張少塵很是遲疑。

  甚至心中有些不厚道地想：

  “此地有些隱秘，剛才來時又頗費周折，如此掩人耳目，難道……難道師姐春心動了？”

  “唉，也是怪我，沒有跟她早點言明心跡。”

  “她這麽做，沒有錯，怨摽梅而思吉士，感關雎而念好逑，動了春心也正常，她的年紀完全合適。”

  “隻可惜我心裏，已不合適再有旁人了。”

  “唉，這下真麻煩了。”

  懷著三分警惕、七分尷尬，張少塵走過去，跳上了船甲板。

  當他彎腰進了船艙，看見船艙內的情景，他卻忽然一愣——

  原來船艙中不止尹月柔，那仙極掌門鹿忘機，卻也正在船艙中悠然品茶呢。

  “這……怎麽……”

  他對今日的邀約，忽然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並且有個念頭，忽然閃現在心頭：

  “原來，尹師姐，是鹿掌門的人……”

  見他愣怔遲疑，鹿忘機卻不以為意。

  他舉起杯，朝少年這邊笑道：“少塵，來，一起喝茶。”

  當然鹿忘機不愧“瞎掌門”之名，此時他舉杯示意的方向，並不十分對，估計因為看不清，隻是根據張少塵進來的陰影，估摸了個大概的方向吧。

  對此張少塵也是見怪不怪，忙拱手行了個禮：“見過掌門。”

  說著話，他便也走到桌案前。

  鹿忘機指了指對麵，示意他坐下來；張少塵還待謙讓，那鹿忘機早就一擺手，道：“少塵，這兒沒旁人，坐下喝茶吧。”

  “是。”張少塵也不再客套，便在鹿忘機示意的對麵位置，坐了下來。

  此時尹月柔則蜷跪於一旁的蒲團上，幫兩人衝茶泡茶。

  和張少塵想象的不一樣，印象中溫和的鹿掌門，幾乎沒怎麽寒暄，便說道：

  “少塵，今日找你來，便是想跟你說一件陳年往事。”

  “掌門請說。”張少塵連忙正襟危坐，神色鄭重地看著鹿忘機。

  “嗯。”

  接下來，鹿忘機的語氣，依舊清淨平和，但他說出的這一番話，卻驚得張少塵的心“突突突”直跳，甚至渾身發涼。

  隻聽鹿忘機道：

  “曾經，在一個仙門之中，有三位年輕的師兄弟，都是掌門的弟子，個個功法極高，三人關係極好。”

  “他們意氣風發，經常結伴禦劍江湖，闖下了偌大的名頭。”

  “他們的掌門師尊，也將他們三人，作為下任掌門的最佳候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