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太想起了時間和地點。

  除了時間地點，他還終於意識到，剛才最後重創自己的劍法，就是耿赤心的成名絕技，“海雨天風劍”。

  他並不知道，其實耿赤心，還沒機會教少年這套絕世劍法，到死都抱有遺憾。

  不過已經領悟“心之劍道”的少年，事後很快就意識到耿師父的遺憾，完全可以彌補。

  他看過耿赤心施展的那些劍招，於是很快就能模擬出如假包換的“海雨天風劍”。

  到這一刻，冷太終於明白了一切。

  “原來……魔靈教的窩囊廢、張青陽家的後人，都不是這少年的全部……”

  徹底醒悟時，冷太便說了一句在旁人眼中有點奇怪的話：

  “原來，也是你。”

  “嗯。”張少塵點了點頭，“也是我。”

  簡潔說罷，他再無遲疑，手中一使力，隻聽得“唰”的一聲，那把插在冷太胸膛中的天災劍，便被抽了出來。

  冷太的身軀，砰然倒下。

  無巧不巧的，他摔倒之後，臉所朝向的方向，正能看見，那個同樣也躺倒在地的冰冷軀體。

  “弟弟……”

  那張臉，熟悉而陌生，親切而淒涼。

  倒地瀕死的“血手追魂”冷太，臨死前腦海中的最後一個畫麵，並不是往日那麽多的恩恩怨怨、慘烈仇殺。

  仿佛在剛才自己倒地的那一瞬間，所有的恩仇都已經煙消雲散。

  冷酷血腥的頂級殺手，腦海中閃現的最後一個畫麵，卻是許多年前，自己和弟弟都還小時，那夕陽西下、炊煙漸起、一片彤紅霞光籠罩中的老家村落。

  自己正在村口，從外麵回來。

  弟弟正張著手，有些笨拙地朝自己顛顛地跑來。

  弟弟正開心無比地迎接哥哥回家呢。

  這是冷血殺手瀕死前，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最後一個畫麵。

  “弟弟，這次哥哥不能帶你回家了。”

  “哥哥自己也回不了家了……”

  心裏泛起這兩句話，冷太便徹底地沉入了無邊的黑暗。

  他的腦袋無力地歪向一邊，眼角滲出一滴淚來。

  臨死時的冷太，看起來比較悲情。

  但他至死也沒想過，往日被他殘殺的那些人，是不是也和他一樣，有著值得珍重牽掛的親人溫情？

  場院中的廝殺，還在繼續。

  但戰局勝負的天平，已經完全向羽靈族一方倒過去。

  也不知多少年了，羽靈族從來沒經曆過這樣主動發起、還占盡優勢的戰鬥。

  所以說起來真有點可笑，這種情況下，她們倒反而有點不知所措。

  仙空獵手們都是什麽人？

  狡詐凶險無比的亡命徒！

  他們已經察覺出這一點。

  便有人開始動心思了。

  比如那位臭名昭著的“花臉大蟲”潑二娘，正跟琉月等人對敵。

  被琉月幾人圍攻，眼看自己精疲力竭，沒法打贏，對方又展露出一些不知所措的情態，潑二娘立即眼珠一轉，往後一躥，往地上一蹲，將手中的鐵鞭往頭上一舉，用充滿恐懼的語氣尖叫道：

  “別打了，別打了！我投降！我投降！”

  見她這樣，琉月等羽靈都不用細想，下意識地就覺得這順理成章。

  於是琉月便衝前幾步，想把潑二娘手中的鐵鞭挑落，讓她徹底沒了威脅。

  卻沒想到，琉月懷著處理俘虜的心思，剛走到近前，卻見得那柄被舉在頭頂的鐵鞭，卻突然化作烏光一道，還帶著血紅的毒火，就如一條攻擊的火毒巨蟒，閃電般朝琉月打來！

  這一記詐敗反擊的計謀，潑二娘可不僅僅為了自保。

  她已經看出來了，這些羽靈族鳥妖們，都以這小娘皮為首。

  如果把她控製或殺死，那今晚這必敗的戰局，還真有可能一下子就被扭轉。

  她的主意很好。

  琉月也確實始料未及，根本就來不及躲避了。

  “完了！”

  閃過這個念頭，她腦子裏就一片空白。

  她已經準備迎接死亡了。

  不過就在這時，一道同樣帶著血光的劍芒，燦然飛來，一下子就將毒火鐵鞭給撞到不知哪兒去了。

  與此同時，一道黑色身影，矯健無比地破空飛來，飛淩潑二娘頭頂時，毫無停滯地猛揮一拳，狠狠地砸在潑二娘的天靈蓋上！

  這時候，潑二娘還根本沒反應過來。

  她臉上還帶著奸計得逞的得意笑容呢。

  但轉瞬之後，她和近前的琉月等人，就聽到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音。

  這聲音，聽得琉月等羽靈，隻覺得頭皮發麻，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這聲音聽在潑二娘耳裏，感覺卻根本不一樣。

  “怎麽這聲音，聽起來這麽疼？聽起來這麽黑暗？”

  頭骨碎裂的潑二娘，剛剛想完，便在腦袋一疼、眼前一黑中，屍身“咕咚”一下，仰倒在地上。

  而緊急救亡的少年，當場佇立，如同一棵傲雪的寒鬆，衝著琉月、衝著莊園中所有廝殺得有些手軟的羽靈，憤怒地大吼：

  “你們在幹什麽？

  “不要手軟！”

  “一個不留！”

  吼聲如雷。

  羽靈全體肅然。

  張少塵這麽吼，尤其還吼了羽靈國的國主，卻沒有一位羽靈覺得不對，包括國主自己。

  琉月這時候，隻感到既後怕，又羞慚。

  定了定神，她也清聲高叫道：

  “都聽到了沒？！”

  “今日之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這是國戰！這是國戰！”

  “誰再手軟，國法重罰！”

  聽了張少塵和琉月先後的怒吼，所有羽靈族戰士，終於知道該怎麽做了。

  仙空獵手殘存的亡命徒們，也知道怎麽回事了。

  他們放棄了一切幻想，拚死抵抗。

  隻可惜，當羽靈戰士們發了狠，亡命徒們的拚死抵抗，就成了垂死掙紮。

  再加上接連斬殺冷氏兄弟和潑二娘的少年，如同魔神降臨一般，在大院中縱橫衝突，所向披靡，於是殘存的仙空獵手們，便終於崩潰了。

  其實，為了早點奠定勝局，羽靈族這些人，也能接受一些活著的俘虜的。

  卻沒想到，自己被少年和國主接連兩聲怒吼，激發出來的戰鬥力，連她們自己都不敢置信。

  當張少塵說，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真心投降的敵人時，琉月和她的羽靈族戰士們，卻發現，已經晚了。

  國戰是最殘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