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沒想到的是，如此打趣，卻沒等來預料中的反應。

  琉月白玉瓷一樣的俏美麵容，依舊神色沉靜。

  張少塵見狀，就有些尷尬。

  他心說：“看來，羽靈國乃雲中秘境，恐怕說笑的尺度，和人間不同。”

  正尷尬時，琉月的臉上，卻漸漸綻放出一縷笑容。

  “張少俠，你還挺風趣呢。”琉月笑道，“我知道，少俠你這是正話反說，在諷喻我剛才，不該一上來就把你帶進浮天玉殿，見這麽多人。”

  “尤其有些人的話，還讓你覺得不快呢。”

  “嗯，張少俠，是我欠考慮，還請你原諒呀。”

  說到此處，她真誠地朝張少塵行了一禮。

  “不會的不會的，我根本不介意。”張少塵連連擺手，倒覺得自己有點不好意思了。

  “多謝少俠寬宏。”琉月柔柔笑道，“其實這些道理，雖然當時心急，沒想到，但事後一想，還是能想通的。畢竟我也常在人間行走，很懂的。”

  見她這麽有自信，張少塵倒也不好打擊她。想了想，他便換了個話題，問道：

  “琉月，你為什麽會找我幫忙？雖然剛才在玉殿中，你說了那個理由，但我總覺得，有些輕易呢。”

  “被你看出來了呀。”琉月露出了個調皮的笑容，“其實，那確實也是一部分理由，畢竟你俠義心腸不假。”

  “不過，你猜得對，這不是全部理由。如果我把更大的理由說出來，你會生氣嗎？”

  “不會。”張少塵搖了搖頭，“我現在在你的地盤，就算想生氣，也會忍住的。”

  “嘻，你果然風趣呢。”琉月掩口輕輕一笑，說道，“好，那我就說吧：你們人間，不是有句話，叫‘死馬當活馬醫’？”

  說到這裏，她就不再說下去了。

  都是聰明人，懂的。

  不過，聽了她這樣坦誠的理由，卻反而激起張少塵的鬥誌。

  他心裏更加確定，這一次，不折騰出一些動靜來，恐怕這位雲中的女王，真會小瞧自己呢。

  話說到這份上，張少塵也暢所欲言了。

  於是他想也不想，便問道：“琉月，其實有件事，我也很奇怪。”

  “什麽事奇怪啊？”琉月笑吟吟地看著他。

  “是這樣，我看你這雲中陸、羽靈國，雲蒸霞蔚，人情靈幻，風物玄奇，怎麽會怕區區人間的獵手？”

  聽到他問出這個問題，琉月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

  “唉……”幽幽地歎息一聲，琉月看著遠近流淌不絕的雲煙，輕聲說道，“張少俠，你有所不知，我們這羽靈國，隻是花架子。就像我這身上的錦緞，看似花團錦簇，卻是輕薄易裂。”

  聽著這話，沒來得及細想話中含義，張少塵便下意識地朝琉月身上的衣物看去。

  這一看，就讓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覺得，羽靈女王的這一身錦繡衣裙，被雲端之上的風兒吹著，繡帶飄飄卷動，給人的感覺，輕靈，飄逸，襯托出主人的氣質身姿，也顯得清靈秀逸。

  但與此同時，他卻能從琉月的身上，顯著地看到女子特有的婉轉起伏的身姿曲線，有一種讓他情不自禁臉紅的“肉感”。

  不僅如此，他還能從琉月身上，時不時聞到陣陣的奇妙幽香呢。

  所以，他就覺得很奇怪。

  他疑惑為什麽在琉月的身上，那種飄飄欲仙的出塵感，和妖嬈玲瓏、富含女人味的入世感，這兩種矛盾衝突的感覺，為什麽能夠如此和諧統一地共存在一個人的軀體上。

  心裏生出這樣的疑惑，他微微有些走神。

  但這並不妨礙他聽清琉月接下來說的話：

  “千百年來，我們不斷退縮，退守秘境，難接地氣，族人便越來越少。”

  “而你也見到，我羽靈族中，向來女多男少。”

  “羽靈女子，畢竟膽怯力弱，不及男子。”

  “我族生育力也不強，以卵胎繁衍，子嗣難以繁多。”

  “再加上外界不斷捕殺我族，千百年來積少成多，也是讓我族人丁單薄的原因。”

  “這樣啊……”張少塵聽得似懂非懂。

  想了想，他便問道：“既然外界侵攻威脅，那貴國為何不割舍人世，將這雲中陸與塵世徹底隔離？”

  琉月苦笑一聲道：“少俠，你以為我們真地那麽留戀人間？在滅族威脅麵前，我們願意做任何事。”

  “隻是，我們沒辦法徹底離開人間塵世。我們這‘雲中陸’，並非真正完全懸於雲中的陸地，而是與人世大地半為接觸。那雁蕩山東方深處的霧巢之野，便是雲中陸的外圍。”

  “這樣啊，”張少塵道，“原來先前隨你飛天之前，在那大霧之地，已經踏上貴國的疆土了。”

  “可以這麽說。”琉月點了點頭，感慨道，“其實，不與人間俗世徹底隔離，也很好。我們也不想真正離開塵世，畢竟這東南海濱之地，其實是我們羽靈族的故土故國。”

  “其實本來這樣沒有任何問題，隻要霧巢之野的法陣結界運轉正常，我雲中陸便能安然存在於雁蕩附近的雲霄秘境。”

  “隻可惜，現在出問題了，所以……唉！”

  琉月女王最後這一聲歎息，真情實意，無限悵然。

  見她如此，張少塵心實不忍。

  他略一遲疑，便說道：

  “那這結界法陣，有沒有辦法補救，重歸當初原樣？”

  “比如，剛才大殿中，我便聽你們那雪華長老說，這結界法陣，和周邊環境多有結合。結果現在古樹被砍、石崖被開采，所以才導致結界出問題。”

  “那，是不是重新移栽古樹，補完石崖，就能讓結界重歸當初舊貌？”

  “不是這麽簡單的。”琉月依舊表情惆悵，欲言又止。

  張少塵有點奇怪，問道：“如何不簡單？要不你說說，萬一我也幫得上忙呢。”

  琉月搖了搖頭：“幫不上的。現在頭等大事，便是對付那仙空獵手。以後若有閑暇，我再說給你聽吧。”

  說到這裏，她忽然意識到，眼前這位人族少年，還真的是古道熱腸呢。

  於是一瞬間，一種感動的情緒，便彌漫了她的整個身心……

  我是人間好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