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隨著黎明的到來，漸漸落幕。

  張小刀將隨身攜帶的行軍壺打開，喝了一口水，便繼續在晨曦的光芒中，繼續向前追趕。

  距離他數百米的位置，一個日軍的情報人員，正在荒原上行走著。

  他精疲力盡，此時步伐沉重，臉色蒼白，行走在長江沿岸的平原上。

  昨天晚上的情景，還曆曆在目。

  他無法忘記，自己的小隊長，在敵人揮舞的馬刀之下，被劈砍成兩半。

  他也無法忘記，渡邊隊長被敵人的戰馬鐵蹄踩踏而過，變成肉醬。

  作為僅有的幸存者，他躲藏在距離敵人百米外的位置。

  借助著手電筒和火把的光芒，他看到的另外三個戰友，如何慘死在敵人手中。

  那個男人，強悍的不像是人類。

  一邊走著，他一邊回頭，確認後方沒有敵人在追趕自己。

  現在，他的那種不安和恐懼，已經消退不少。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他幾乎一直都在逃跑。

  敵人若是追趕他的話，恐怕早就已經抓到他了。

  或許那些敵人，並不打算抓他這條小蝦米。而是將目標，轉移到他其他的戰友身上。

  這讓他心情很複雜。

  他一邊祈禱著，自己那些逃跑的戰友，不要死在敵人的追擊之中。

  一邊又有些慶幸，還好敵人去追擊自己的戰友了，否則他可能已經死在敵人的馬刀之下。

  一直到現在，臨近黎明的時候，他才看到遠處黃梅縣縣城。

  在中國生活數年的時間，他能夠說一口十分地道的方言，對這座小縣城的一些曆史，也有一些了解。

  據說在中國的安徽地區，有一種戲曲，叫做黃梅戲。

  其誕生的地方，便是在這座距離長江不遠的小城。

  看到趕早市的人，日軍的這個情報人員坎木圖一郎，內心總算是稍微平靜下來。

  他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塵土，便和趕早市的人群一起，向前方走去。

  剛剛走了沒多遠，一個老漢便道：“後生，來趕集啊。”

  坎木圖一郎聽到一聲呼喊，心一下提起來。

  直到他轉過頭去，看到一個五十多歲，帶著草帽，膚色黝黑，身材幹瘦的老農，坐在一輛驢車上，向他露出笑意。

  坎木圖一郎這才放鬆下來。

  他笑道：“是啊，這都走了七八裏路了。”

  老漢笑嗬嗬道：“還是你們年輕人腿腳好啊，正好我這車上，還能坐人，你上來吧。”

  聽到這話，坎木圖一郎看了看旁邊，便道：“這····不太合適吧。”

  雖然嘴上這麽說，可是坎木圖一郎卻恨不得馬上坐到驢車上。

  跑了整整一夜，他體力雖然不錯，卻也感覺雙腿的肌肉，仿佛都已經麻木了。

  “有什麽不合適的啊？上來吧。”

  老漢說著，就讓出一個位置來。

  坎木圖一郎笑了笑，便一屁股坐上去道：“老伯，謝謝您啊。”

  老漢哈哈哈大笑道：“客氣什麽啊。我有個兒子啊，和你差不多年紀，看到你啊，我就像是看到自己兒子一樣。”

  坎木圖一郎並沒有和他聊天的興趣，甚至於不是因為這裏人多的話，他不介意把這個老漢殺掉，自己趕著驢車進縣城，去他們的據點。

  不過，既然現在老漢說話，他也隻能順著聊起來。

  “怎麽了？他沒有跟著您一起來趕早市嗎？”

  坎木圖一郎問著，便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老漢苦笑著搖頭道：“沒辦法跟過來咯，他死了。”

  “死了？”

  這個大難，讓坎木圖一郎有些意外。

  他忍不住多問一句：“怎麽死的？”

  老漢聽到這話，便看了看東麵道：“上海灘那邊兒不是打仗嗎？他是湖北保安團的，就被調過去打仗了。

  一場仗打下來，沒了音訊。後來就聽說，他們那個保安團，都死在上海了，一個都沒回來。”

  聽到這話，坎木圖一郎微微一愣，隨後便道：“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這樣說著，他也看向上海灘的方向，心中卻有些竊喜。

  畢竟，從立場上來說，這個老漢的兒子，是國民革命軍的一份子。

  而此時的國軍，就是他們的敵人。

  這時，前麵的田野裏，突然跳出來一個人。

  坎木圖一郎頓時警惕起來。

  這人攔住老漢的驢車，吆喝一聲道：“老伯，能載我一程嗎？”

  聽到這話，老伯便看了攔住驢車的人一眼，發現也是一個年輕後生，看上去十分精瘦，眼睛裏麵噙著笑意。

  老漢本就心善，便道：“行啊，你和那個後生一起坐在後麵吧。”

  “謝啦，老伯。”

  這人向老漢拱了拱手，將自己頭上的草帽摘下來，卻是追蹤坎木圖一郎整整一夜的張小刀。

  他一屁股坐在坎木圖一郎的旁邊，便向他露出一個友好的笑意。

  坎木圖一郎上下打量一番，發現此人衣著樸素，膚色黝黑，看上去也是農民。

  他也就沒有在意，將目光轉到一邊，看著不斷後退的風景。

  此時，張小刀搭話道：“兄弟，這是去縣城幹什麽啊？”

  坎木圖一郎聽了，並不想和他說話。

  可此時他害怕暴露身份，不說話又不太合適。

  便隨口回答道：“去辦點兒事兒。”

  張小刀嘿嘿一笑道：“真巧，我這也是去城裏辦事兒嘞。聽口音，你是湖北那邊兒的？”

  “是啊，怎麽了？”

  坎木圖一郎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張小刀道：“真是太巧了，我這邊也是剛剛從湖北那邊過來。”

  “從湖北過來？你是幹什麽的啊？”

  坎木圖一郎提起了小心。

  張小刀歎息一聲道：“唉，還能幹什麽，給人當夥計，來來回回地跑生意唄！

  這亂世啊，想要討個生計，不容易啊。”

  坎木圖一郎聽了，便敷衍著回答道：“是嗎？倒是挺辛苦的。”

  張小刀卻是話癆，拉著坎木圖一郎，就又開始聊別的。

  “兄弟，你叫什麽名字啊？你叫我小刀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