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說著，目光便看向前方。

  那車燈都無法完全驅散的黑暗，此時便如同他們未卜的前途和命運。

  三營的士兵們沒有多說，立刻開始執行秦時明的命令。

  他們換上了日軍的軍裝，然後紛紛爬上卡車，有些擁擠地坐在車上，目光警惕地看著四周。

  距離這裏不遠的日軍，已經聽到了槍聲，他們開始向這邊靠攏。

  秦時明深吸了一口氣，怒吼道：“後麵的卡車，都跟著我的車走！”

  這樣喊著，他便啟動卡車，掛擋給油，卡車在發動機的低吼中，從日軍的屍體上碾壓而過，在前方寬闊的區域掉轉一個方向，便直接向上海的方向駛去。

  在他身後的士兵們，雖然對於秦時明的這個決定非常困惑，卻也緊緊地跟著他的卡車，在這條道路之上疾馳。

  他們向前開了不到五分鍾的時間，一支來增援的日軍車隊，便迎麵而來。

  在兩支車隊相會的時候，那支日軍車隊慢慢地停了下來。而秦時明作為領頭人，竟然也踩住刹車，停了下來。

  “前方是什麽情況？發現那支逃跑的中國軍隊了？”

  一個滿臉灰色胡須的日軍軍官大喊著問道。

  秦時明借助著燈光，看到他肩膀上的軍銜，是個中佐。

  “報告長官，我們在前方遭到了敵軍的伏擊。傷員太多，隻能先行撤退了。他們就在前方的道路上，現在可能還沒有跑遠。”

  秦時明衝著他大喊道。

  那個日軍軍官，對他的話倒是沒有什麽懷疑。

  畢竟那支被追擊的中國軍隊，是要往西麵逃竄的。而秦時明他們的車隊往上海的方向疾行，首先就這個日軍中佐排除了嫌隙。

  “他們大概有多少人？”

  那個日軍中佐看了一眼秦時明的那輛卡車上，後方確實有不少傷兵，顯然是經曆了一場惡戰。

  這讓他心中的疑慮徹底消失，看向秦時明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同情。

  “不清楚，天太黑了，可能有三四百人。”

  秦時明大聲道。

  那個日軍中佐擺擺手道：“好啦，我知道了。後方十五公裏，有一座野戰醫院，你應該知道在哪裏，趕緊將這些傷兵送回去吧。”

  這樣說完，他便鬆開了刹車，開始給卡車掛擋啟動。

  秦時明大喊道：“你們小心，他們可能有遊擊隊的幫助。”

  這樣說完，他也開始慢踩油門，整支車隊，都和日軍增援的這個車隊擦肩而過。

  那個日軍中佐絕對不會想到，鬆井石根發動整個上海幾十萬日軍，想要追殺的那支中國軍隊，就是他們眼前的這支。

  他更不會想到，那個和自己說話的少佐，就是鬆井石根一直想要殺死的秦時明。

  卡車車隊繼續向前，和日軍這支增援的卡車中隊擦肩而過。

  他們向前開了將近十公裏左右，又連續碰到了日軍的數支車隊，還有步兵部隊。

  車隊有大有小，有的幾十輛卡車連成一排，像是長龍一樣衝破黑暗。有的則隻有四五輛，疾行在上海西郊的公路上。

  所有的車隊，都沒有懷疑這支迎麵駛來的車隊。

  他們都本能地認為，這支車隊是從前方撤下來的。而那支逃跑的中國軍隊，不管怎麽樣，都不會選擇往回跑，再次進入上海。

  可秦時明反其道而行之，卻是成功地騙過了這些日軍追擊部隊。

  一路上和數支車隊交錯而過，在卡車上的三營士兵們，卻不像是秦時明這般輕鬆。

  他們在卡車之上，每一次和日軍車隊交匯時，都握緊了手中的鋼槍。

  隻要日軍攔截住他們，想要檢查，他們便會立刻開槍射擊。

  羅成坐在秦時明的旁邊，點燃一根香煙道：“營長，我現在明白，你為什麽要讓車隊往上海方向行駛了。”

  那根香煙他抽了一口，便塞到了秦時明的口中。

  “為什麽？”

  秦時明一邊抽著香煙，一邊笑著問道。

  羅成臉上的疤痕，在交錯閃過的燈光之下，好像是鏽跡斑斑的鐵板。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日軍看到我們的車隊，是向上海方向跑的，沒有一個人懷疑，我們可能是假扮的。”

  羅成說著，將秦時明口中的那根香煙又拿回來，自己狠狠地抽了幾口。

  “羅成，你倒是挺有腦子的。”

  秦時明嘿嘿地笑了笑，“不過你他娘不能多點一根香煙，非得抽這一根兒？”

  羅成一攤手道：“我也不想啊，就那一根兒了。”

  兩人這樣說著，緊張的情緒，也慢慢地平複下來。

  “營長，接下來怎麽走？”

  羅成用沙啞的聲音問道，那聲音好像是砂紙摩擦著鐵絲，一直摩擦出火花來。

  秦時明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然後道：“小鬼子附近的車隊，都被吸引去了槍聲傳來的方向。

  我們現在往北，直接跳出他們的包圍圈，再往東走，等到天亮，應該就能進入江陰一帶。

  我軍在那裏還有一道防線，我們亮明身份，應該可以短暫休整。”

  說著，他有些擔憂地看向後方。

  卡車後麵的重傷員，不能再繼續拖延下去了。他們需要得到救治，否則便有生命危險。

  “我聽說了，江陰一帶，我軍之前曾經構築了不少永備防禦工事。

  那些防禦工事，都是鋼筋混凝土結構的，還安裝了克虜伯大炮，堪稱法國的那個什麽‘馬奇諾防線’”

  羅成這樣說著，那根香煙，已經被他抽了一半。